但玉奚生什麼都沒問,眉眼柔和,在他耳邊低聲說:「小鸞,萬事有我,休要憂心了。」
欒青詞又不免恍惚。
太像了。
某些時刻,仿佛從來沒有過心魔,師尊還是原本的師尊。
第o18章。族志
一直等到子時過,湖面上的一切頃刻間消散,又恢復到之前的安謐。
微雲並沒有回來,兩個道童的臉色極其難看。微雲是遊方道人,看似不是正統傳承,也不知從哪學來的術法,這兩個小道童身上靈力都稀薄得很,更不值一提。
欒青詞也不甚在意他們二人,等湖面的詭像消失後,又縱身繞著湖查看半晌,之前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再次確認查無蹤跡後,欒青詞才輕飄飄地落回湖面,對翹以盼的眾人搖了搖頭。
夜色下的皖湖平靜到風聲也無。
「那就走吧。」
玉奚生從容地帶著三重雪宮弟子,在眾多仙門面前坦坦蕩蕩地走了。
其餘人見狀,也都紛紛離去,只剩兩個道童在原地不知所措。
路松身邊的侍從低聲道:「家主,這……」
路松抬手制止了他的話,輕聲說:「不急,既然他們來了,就不會無所作為,多等一等也無妨,咱們也走吧。」
「那他們?」侍從瞥了眼兩個道童。
路松露出了嗤嘲的笑,搖了搖頭,「不必管。」
回客棧的路上,玉奚生與欒青詞並肩走著,邊走邊說,「皖湖的內情,路松定然知道不少。」
在正事上心魔還算靠得住,欒青詞也點頭,「他有所隱瞞,不過皖湖的幻術不可小覷,那叫微雲的道人,今日用的護身術不簡單,也一樣栽了。不繫舟出現後,皖湖上的氣就亂了,只是不知是因不繫舟,還是因湖水,想要查清,免不得走一遭。」
「不急。」玉奚生微微斂眸,掩去危險冷色,「明日去路氏瞧瞧,若是能查明湖中的是個什麼邪祟最好。」
欒青詞沉默,不得不說,即便心魔與師尊不太一樣,但某些時刻也能瞧出他們就是同一人。仙門弟子鎮守一方,面對各式邪祟總有死傷,三重雪宮這等名門正派,這些年為守護百姓也犧牲良多,故而師尊常說,知己知彼,下手時才有底氣有分寸。
玉奚生說不急,那就真是不急,回程也不緊不慢的,狀似無意般問道:「小鸞,在湖邊時,為何不護體?」
欒青詞頓了頓,抿著唇角沒作聲。
他與同門不親厚,有事也只想著自己解決,尤其是如今的玉奚生又是心魔,他便更不願開口。
玉奚生也不催,謝庭蘭與其他弟子也聽出這話裡有話,誰都沒作聲,一群人走在靜悄悄的夜路上。
足足半晌的沉寂,欒青詞幾經思量,才輕聲道:「與沛縣有關,我在湖邊,察覺到妖氣中,混雜著那日在沛縣見過的氣,很特殊。」
玉奚生便回憶起皖湖上方亂麻似的氣中,的確存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陰邪冰冷的氣,像是之前不曾見過的邪祟,但比起石神山鋪天蓋地的凶煞之氣還是差了不少。
「沛縣。」玉奚生喃喃,眉心輕蹙,「你懷疑與沛縣有關?」
欒青詞猶豫須臾,點了點頭:「也不盡然,沛縣的經歷與皖湖不同,可氣……有些相像。」
名聲而已,唇舌之上的東西最無謂,可整個三重雪宮都因此被拖下水,欒青詞便無法再如以前那般灑脫了,尤其是這瞧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已經沾了血。
所以在不繫舟出現後,面對皖湖詭像,欒青詞並未用護身術,就是為了探查那可疑的氣息。
聽欒青詞這麼說,謝庭蘭也明白為何師兄在湖邊時會被師尊抱回來,神色複雜道:「師兄,就算想查清真相,也別拿自己涉險啊。」
欒青詞下意識道:「我沒……」
話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起來,當時敢那麼肆無忌憚地放任自己涉險,正是因為玉奚生在他身邊,就像從前無數次那樣,他可以將自己的性命完全交付給師尊。
哪怕這個師尊是心魔。
愛是真的,溫柔是真的,執著是真的。
他抬眸,恰好撞入玉奚生的視線,再熟悉不過的眉眼,關切與溫和都絲毫不作偽。
「小鸞。」玉奚生像是有些無奈,說出的話卻滿是縱容,「隨你吧,有為師在。」
這不是他第一次這樣說,但欒青詞再一次因這直白的話慌了陣腳,耳根通紅。
他發現每一次玉奚生在看著他的時候,眼神都很專注,仿佛眼中只能容得下他一人。
欒青詞垂下眼無聲地嘆。
……曾渴求的近在咫尺,卻不能碰,簡直是折磨,偏偏又讓人不舍。
謝庭蘭從這話里聽出了什麼,不動聲色地摸了摸鼻尖,沒吭聲。
。
次日一早,玉奚生便命弟子去路氏送拜貼,三重雪宮宮主親自拜訪,路松哪裡敢怠慢,當即派人來直接接迴路府。
雖說禹城不大,路氏也沒有氣派的宗門,但路氏宅邸也足夠莊嚴,
路松親自等在門口,見玉奚生和欒青詞從馬車下來,立即上前來迎,笑說:「玉宮主,青鸞君,二位蒞臨寒舍,實乃路氏宗族之幸!」
路松是家主,與玉奚生的本該是平輩,可路松會做人,始終將姿態放得低,他深知自己得罪不起三重雪宮,何況兩家之前就有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