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欒青詞腦中混沌不清,分不清今夕何夕,仿佛又回到僅憑思念苦熬著的日日夜夜,本能般想要向他靠過去,追逐著那道不遠不近的身影。
「師尊,師尊。」
什麼師徒名分,什么正道學說,全然都顧不得了,那是他的執念,那是他的欲求,亦是他的羈絆。
於是無所顧忌。
「師尊!」
懷摟著欒青詞的玉奚生聽他一聲聲的呢喃輕喚,神情莫測,這虛境之中,都是為自己慾念而困的人,小鸞……心中也有慾念。
他承認,他想要窺探他的心,想要知曉他所求的欲。
聽聞他的低喃,玉奚生心中便生出了自己都不敢信的猜測,他覺得荒謬,又好似理所當然,神情也愈發地陰沉。
然而語氣卻是輕柔誘哄的,「小鸞,我在。」
欒青詞將自己埋在他懷裡,仍舊在與自己的欲相掙,渾身顫抖著,低低地呢喃:「喜歡,你……」
輕得落入平靜水面的石子,卻頃刻間在玉奚生心頭掀起狂瀾。
玉奚生終於得到了答案,驀地闔眸,唇邊笑意譏誚,臉色難看。
「果然如此……」
竟然是他。
他心上夢中的人,喜歡的是玉奚生,又並非……玉奚生。
第o24章。妖魂
心魔也是玉奚生,他與另一個自己最大的不同便是欲,心魔不會壓抑自己的欲求,從他清醒那日起,想過很多次要怎樣得到欒青詞,他親手養大的小徒兒。
可他是玉奚生,他疼惜欒青詞,於是一退再退,允他屢次的回絕,心魔可以等,等他心甘情願。
可今日,玉奚生明白他等不到欒青詞回頭。
謝庭蘭沒聽見欒青詞的低語,只瞧見師尊頃刻間如雕塑般僵在原地,本不願打擾,卻驀地發現湖面下有大片陰影出現,面色驟然一變,「師尊!湖底下有東西上來了!」
上畫舫的人都橫七豎八地被玉奚生敲暈了,孟鈺之輩則已然陷在這虛境之中,再出不去。這虛境是假,並非幻境,而是原就不存於世之處,凡是被欲求引誘之人,便會徹底融入虛境之中,回不到真。
欒青詞也不知看見了什麼,竭力地掙扎著要逃脫,玉奚生巋然不動,單手將人禁錮在懷,另手虛虛一握,白玉似的雪浮雲便驀然出現。
無數亡魂衝出湖面,鋪天蓋地一般,都是死在這虛境之中的人所化,直直地衝著畫舫上撲來,陰氣頃刻濃郁,伴隨冷風呼嘯,畫舫上的繁華卻絲毫未變,玉奚生眉眼如霜,手中長劍輕飄飄斬下。
剎那玉色劍光大盛,殺意凌厲,似斬蒼穹,一劍斬去諸多亡魂,周圍便被肅清了一圈,但很快便有更多的湧來,玉奚生察覺到湖底下有一道氣息比這些亡魂要強橫得多的東西,與他而言也有幾分棘手。
但也僅限於此了。
「靈體,妖氣。」玉奚生呢喃,「是妖魂。」
謝庭蘭也感受到了那堪稱恐怖的氣息,羅剎月已然出鞘,隨著兇悍妖氣蔓延,畫舫之上也終於出現了些許變化,無論是唯一那個會說話的女人,還是樂師舞姬,都緩緩抬起頭,臉上凝固似的笑格外詭異,他們突然同時幽幽出聲:「幾位客人,怎還不去享受世間極樂啊?」
謝庭蘭被他們笑得瘮得慌,一刀斬去幾個亡魂後高聲道:「師尊!那東西要上岸了!」
「嗯。」玉奚生淡淡道,柔和泛著白光的靈氣從他身上漸漸溢出,與先前的冷冽殺伐不同,靈流如流星般交織勾勒出玄妙符文,又將之漸漸連成一副陣圖,不消片刻,畫舫便被囊括其中。
玉奚生站在陣圖之下,衣衫獵獵,冷聲道:「陣起。」
陣圖隨之綻出白芒,靈氣隨之而動,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法陣,用途有也並非是困是殺,精粹靈力自陣法中溢出,畫舫上的眾人身上都被白色光暈包裹,包括玉奚生懷中不住掙扎神志不清的欒青詞。
很快欒青詞的掙扎便弱下去,神色中清明漸漸回歸,畫舫上的眾人也逐一醒來。
謝庭蘭錯愕不已,「師尊,他們這是怎麼回事?」
玉奚生神色有些複雜,「試試而已。」
謝庭蘭始終清醒著,玉奚生便猜測或許與自己有關,可他的靈氣為何能驅散這詭異幻術,連他自己也知之不清,畢竟他的記憶中很多都是空白。
不等多說,懷中便傳出一個輕聲:「師尊……先放開我吧。」
欒青詞剛從幻境中醒來,心中猶存忌憚,他的幻境滿是玉奚生,他日思夜想的人對他溫聲關懷,輕訴情衷,而他神志不清,根本辨不出真假,若非外力喚醒,只怕真要沉淪下去。
說完,便察覺玉奚生沉沉的目光,但也只是一瞬,他便被放開。
欒青詞有些茫然,總覺得方才被那一眼看得有些心慌。
時不待他,欒青詞清醒得早,驟然發現此刻惡劣境地,湖面上都是全無理智的亡魂,謝庭蘭正持刀殺的昏天暗地,不由蹙眉。
竟然追到湖面上來了!
從他動了那顆珠子開始,這些亡魂便開始暴動,還有……那道已經迫近的強大氣息。
一道纖瘦靈體破水而出,那張明艷美麗的臉,還有額頭的血窟窿,正是他失去神志前最後看見的東西。
眼下看得更為真切,那是一道虛幻的靈體,身上涌動的氣極為複雜,不僅有妖氣,還有那顆珠子上詭異的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