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說,有蘇嬋也不強求,狐族此番求助,雖說波折頗多,但酬謝之上自然不會虧待三重雪宮。
「就依懷素仙尊的意思辦。」有蘇嬋頷,沉吟片刻,又說:「不過……長生天重現一事,懷素仙尊,當早作準備。」
玉奚生眼眸微暗,應了聲「嗯」。
知道長生天重現的恐怕不至他們,還有那個神秘莫測的天機閣,還有巫塔之下長生天稱為聖物的碎骨……
玉溪生篤定,師尊也好還是他也好,早就與長生天暗中交過手了,甚至還從他們手中奪了三個所謂的聖物。
可偏偏他什麼都不記得。
有蘇嬋見狀也不再深說,只是輕聲道:「長生天重現,必惹禍端,無論如何三重雪宮也是名門正派,還望二位能以大局為重。」
玉奚生毫不避諱地脫口而出:「只要大局不為難我們小鸞。」
欒青詞不動聲色地用手肘懟了他那口無遮攔的師尊一把,淡定從容地接過話去:「自然,三重雪宮庇佑玄都百姓,晚輩知道輕重。」
這便是在向綃香城表明自己的立場了。
有蘇嬋露出笑來,眼眸中倏爾有幽綠閃過,但又剎那變回冰藍色。
「那就好,吾昨日也想過,出身如何並非自己能左右之事,但這一生如何活,卻能由得自己來挑。」有蘇嬋意有所指地說,「綃香城並非正道宗門,但長生天若當真於天下不利,吾等責無旁貸。」
欒青詞卻覺得有蘇嬋在暗示什麼,尤其是她眼眸適才剎那的變化,更像是故意展露的。
謝禮送到,該說的話也都說了,有蘇嬋便立即吩咐下去,命人以飛舟送三重雪宮弟子們返程,她起身離開時,欒青詞忽然問道:「令妹與族長,生得一模一樣嗎?」
有蘇嬋指了指自己的眼眸,輕聲說:「她是……綠色的眼睛,比吾要活潑許多,不過戴上面紗後,也就分不出了。」
說完,她出了房門。
有蘇氏兩姐妹不僅性子不同,眼眸也不同,妹妹是幽綠色的眸子,猶如碧波。
無需多說,欒青詞便明白了。
與凡人私奔的有蘇狐女離開後,剩下的那個就必須要做能撐起綃香城的有蘇嬋,於是便以白紗掩面,如此一來,便無人能知白紗下的有蘇族長,究竟會露出怎樣的神色。
那句「如何活由自己來選」在暗示什麼,欒青詞也能參透——她在說他那古怪的血脈。
「長生天……」欒青詞呢喃,「究竟是什麼啊。」
倘若那碎骨是長生天的聖物,十神捨身化道,擺下石神山大陣鎮壓,三位天狐搏殺之後又以魂靈融入法陣,同樣是為了鎮壓那碎骨,這些傳說中的存在,曾經真切地擁有過他們的時代。
長生天存在於那如今聽來虛無縹緲的古時。
玉奚生捏了捏欒青詞的鼻尖,輕笑:「想不明白便別想了,先回去罷。」
欒青詞確實想不出,他不擅長往下論斷,而此時能讓他斟酌推敲的線索實在太少,便點了點頭,隨即又想起什麼似的,問:「不去天機閣了嗎?」
玉奚生神色微變,緩緩道:「不去了。」
第o54章。青羽
天狐山下的天狐屍骸並未被取出,有蘇嬋親自攜長老們將大殿重封印,不再去打擾先祖的沉眠之地,事了後,很快便安排飛舟將三重雪宮等人送回玄都。
驅使飛舟需耗費靈力,自有隨行的狐族輪流頂上,無需三重雪宮來動手。
不過三重雪宮弟子們今日發現,本就孤僻的欒師兄今日心情不大好,連宮主都不搭理,甚至在進艙中前,毫不留情地將宮主推出去,甚至還布下了結界,儼然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而且極其堅決。
三重雪宮威嚴公正的高嶺之花就這麼眾目睽睽之下,吃了閉門羹。
欒青詞躲回艙中,躺在軟榻上嘆了口氣。
他暫且不太想見玉奚生。
昨夜歡情從天剛擦黑開始,直到第二日天將亮時才終,哪怕他不是人族,也叫玉奚生折騰得快散架,更何況……他們本該是師徒,至少昨日之前還算清白。
現在算什麼?
師尊教授雙修嗎?
欒青詞不知該怎麼面對玉奚生,強作從容也怪累的,就乾脆不見。
飛舟之上整整兩日,欒青詞足不出戶,他又不用日日用膳,便縮在艙里一次都沒出來過,玉奚生拿他沒轍,總不能當眾破開封印將他摁榻上好生教訓一番,便暫且忍下。
只是每次瞧那密不透風的結界,眼神都暗沉中浮動冷意。
萬里晴空,飛舟懸停三重雪宮之上,弟子們66續續自飛舟躍下,直到走得差不多了,欒青詞才慢吞吞地從結界中走出來,依舊是淡色的袍子,額心的抹額端端正正。
正好瞧見還沒離開的玉奚生。
他面不改色,垂著眸輕描淡寫地走過去。
甚至沒多瞧一眼,姿態迴避。
而玉奚生沉沉的目光始終追隨在欒青詞身上,他見過與這副冷淡模樣截然不同的小徒兒,看過也摸過他腰後那顆鮮紅的小痣,甚至曾在他身上留下數不清的痕跡……
已經兩日了。
依小鸞的身體,那些痕跡應當都褪去了吧。
玉奚生在不動聲色中生出偏執來,兀自呢喃:「無妨,無妨……」
他會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