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青詞坐在窗邊沉思,驀地瞧見謝庭蘭一個人出了門,不知去做什麼,但他也並未在意,畢竟明晚才是正戲。
結果不到一個時辰,他就瞧見謝庭蘭又回來了,只不過瞧上去情緒不大對勁。
沒過一會兒,謝庭蘭的聲音從外邊響起,「師兄。」
「進來。」
得到欒青詞應允後,謝庭蘭推門而入,神情不太好看。
「坐吧,」欒青詞有些不解,「出什麼事了?」
出去一趟而已,怎麼怒氣沖沖地回來了。
謝庭蘭可不是個愛生氣的性子,就算真生氣了一般也是皮笑肉不笑,欒青詞從沒見過謝庭蘭露出這種神情。
「師兄。」謝庭蘭抿了抿唇,才說道:「昨日剛到,迎我們進城的是本地鄉紳,叫劉垚,我當時瞧見他覺著面熟,有點……像朔風。」
欒青詞點了點頭,他曉得這個小師弟同謝庭蘭相處時間頗久,當時因小師弟之死,謝庭蘭還鬱郁了好一陣子。
「你懷疑小師弟和這個劉家有關係?」欒青詞理所當然地想到,又說,「你不是說過,小師弟無父無母,也無旁的親人在世了嗎?」
謝庭蘭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最終也沒笑出來。
「這是朔風告訴我的。」謝庭蘭思及故人,便又有些悵然,「其實朔風是我撿回來的,那時我才進宗門不久,還沒拜入師尊門下,那年冬日……我隨掌事下山採買,在冰天雪地遇見了才五歲的朔風,他就倒在街頭,氣息都快沒了。」
「帶他回宮中後,他說自己姓楚,沒有親人在世了,名字是掌事起的,就叫朔風。」
欒青詞不知他們還有這段過往,也難怪謝庭蘭對楚朔風疼愛有加。
「那個劉垚,和朔風太像了……尤其是,他的兒子。」謝庭蘭眼神驟然暗了下去,「我不信世間有人能如此相像,昨日就在城中找了些人,替我去打探,那個劉家確實出過一樁事。」
劉家的事也不算是隱秘,這劉垚生得一表人才,又常常因生意離家,不過早早娶妻生子,有一雙兒女。就在十二年前,有個散修女子到劉家來,據說姓楚,她那時已然重傷瀕死,懷裡還抱著個小孩,說那是劉垚的骨肉,要劉家好好待他,那孩子比劉垚的一對兒女還要小,據說還未這孩子留下了不少靈草法器,那女子才一出劉府的門就咽了氣。
有個外室本也沒什麼,遑論這外室還是仙門之人,劉垚與其妻還為那女子收殮屍體,將其安葬,還不到一月,便傳出劉家那名字都沒有的小公子失蹤的消息。
時間,年齡,都能對得上。
若真是走失,楚朔風那時便不會說父母雙亡,尋常孩子必然會鬧著要回家的。
謝庭蘭冷笑道:「這個劉垚這些年,用那些靈草法器賺了不少錢,一躍成了蘭城的鄉紳之。」
欒青詞忖量須臾,隨即說道:「單憑這些,不足以證明小師弟便是劉府當年失蹤的小公子。」
謝庭蘭也有些泄氣,垂道:「正因如此,我才沒敢妄動,否則……」
他言辭之間帶了殺意。
他差不多知道前因後果,可偏偏朔風如今已死,算是徹底死無對證了。
「小師弟就沒留下什麼信物?」欒青詞仍舊自若,仿佛沒瞧見謝庭蘭已經動了殺念。
謝庭蘭回憶了片刻,搖了搖頭,「撿到他的時候,身上連個銅板都沒有,更別說什麼信物,不過……」他頓了頓,猶豫道:「朔風提過一次,他這個姓是隨母姓,他母親給他留過一枚護身符,可辟邪祟保平安,上頭還刻了楚字,不過遺失了。」
欒青詞又陷入沉思,不知在想什麼。
半晌,欒青詞才抬眸,對謝庭蘭露出了個極淡的笑,「那就去劉府走一遭吧。」
欒青詞說走就走,當即便讓謝庭蘭帶路,兩人也沒告知其他弟子,就這麼找到了劉府,雖說蘭城偏遠,但劉府在此也算得上是高門,這宅子都比別家氣派。
謝庭蘭瞧著他氣質從容的師兄,有些遲疑地問:「咱們來幹什麼啊?」
欒青詞奇怪地瞧他,「自然是來查一查小師弟的身世,你們人族講究人死事了,可我又不是人族,事情雖說過去十多年了,但也得有個說法。」
這半年來欒青詞多少還是了解一點自己這個師弟的,謝庭蘭行事瀟灑,重情重義,頗有俠肝義膽,心思卻細膩,否則不會僅憑相似的相貌,便一日之內將劉家那點往事查了個底朝天。
不過他行事之上還是有些束手束腳。
但欒青詞沒這麼多顧忌,便示意謝庭蘭去敲門。
欒青詞一向人狠話少,謝庭蘭都怕師兄直接進去就把人給挫骨揚灰了。
但他還是上前去扣門,家丁是認識他的,開門見是來降妖除祟的仙師,哪裡敢得罪,立馬笑容滿面地將兩人迎了進去,還立馬遣人去通報了主家。
欒青詞和謝庭蘭被請上座,劉垚很快就趕來,連帶著他的一雙兒女也跟著來了。
劉垚是個儒雅的中年男人,面白端正,想來再年輕時應當也是少年風流。欒青詞雖然沒怎麼見過楚朔風,但記得他的相貌,與這個劉垚當真是相像極了。
甚至於劉垚的那對兒女也一樣,這一家子眉眼之間都極為相似。
「二位仙師有禮了。」劉垚含笑施禮,又說,「這是鄙人家中兒女,凌木凌蘭,快來見過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