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回到宿舍,虞夏给贺闻清发了几张照片,这是她在实验楼等贺闻清下课的时候给他拍的。
照片里的男孩气质干净,眉眼疏朗,光是站在那儿就带着故事感,令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贺闻清不懂虞夏拍他的目的,发来了一个问号表情包。
「这个月电视台开会的时候该选每月课题了,今天看你做实验的时候我就突然想起来了。」
贺闻清没明白,问道:「什么课题?」
虞夏觉得打字太慢了,索性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没响几声,电话就被接通了,只是能听见隐约的水声。虞夏似乎想到了什么,耳尖突然一热:“你,你不会在洗澡吧?”
“没,刚出来。”电话那端,贺闻清拎着毛巾搓了两下头发,思忖了片刻,擦干净手,换了一只手拿手机。
虞夏干巴巴“哦”了声,继续道:“关于那个月选题,上次你请假了没去,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看群。我们组选的是《你眼中的xx生》,我之前想了很多专业都觉得不合适,现在看来医学专业或许是最恰当的,自带白衣天使滤镜。”
贺闻清闷闷应了声,似是在静静等待她的后续。
虞夏见他不反对,乘胜追击:“而且,你要相信,贺闻清同学,以你作为开场白,收视率绝对不会低……所以你这周五还有课吗?我约个摄影把设备带上,再去看看。”
“如果不愿意也没事。”她接着补充道。
“没有不愿意。”少年温润的嗓音传来。
虞夏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我们说定了,就这周——”
“只是这周五不行。”贺闻清打断了她的话。
虞夏很少遇到贺闻清直接拒绝的情况,一时间有些怔,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另一边,贺闻清有些躁地在宿舍阳台来回走了几步,纵然是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也只觉得生冷。
他的手掌紧紧攥成拳头,抵在阳台生锈的围栏上,又蓦地松开,泄下劲来。
“对,有事。”
最终,他也只是模棱两可地证实了她的话,刻意地不去告诉她缘由。
因为这周五,是贺德松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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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以一场阴雨绵绵作为序幕。
男孩白色的鞋底踩过被雨水浸润湿透的污泥,拔腿时飞溅起一片浑浊的斑驳。
地上低洼的积水坑倒映着颀长劲瘦的身影,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执住伞柄,伞沿被压得很低,雨水只得顺着黑色伞面淅淅沥沥地淌下来,汇聚成一小滩。
西郊公墓远离市中心,贺闻清足足坐了两个小时地铁才到。他穿着件黑色的大衣,怀里抱了一束白色的雏菊花。
守陵人是个老头,贺闻清在那里做了登记,便被放了进去。
老头止不住朝他离去的方向多看了几眼。这个小伙子他很眼熟,连续五年,每年雷打不动都会来。
只是往年他从不带花,今年算是稀奇。
高高矮矮矗立着数不胜数的白色大理石,镌刻着无数陌生的名字,贺闻清皆没有驻足。他穿过条条小道,四周的杂草长至小腿的高度。
走了约莫五分钟,在靠里的位置,他停了下来,面前正对着一座墓碑,被时间侵蚀成发灰的颜色。
他撑着黑伞,表情漠然地注视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这张照片选的还是贺德松意气风发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有沾些不该沾的东西,看起来没那么苍老和狼狈。
他死的既是时候,又不是。
贺闻清连雨伞都不肯收起,只是缓缓弯下腰,替墓碑的主人撇去了上面的几片枯叶,然后将怀中的花放至碑前,直起身。
雨势很大,雨点也砸人生疼,那束脆弱的白雏菊三两下就在风吹雨打中变得残败凋零。
贺闻清直直地盯着这束死相惨烈的花,目光渐深,凌厉漆黑的眸子被雨雾掩盖去了情绪。不知想起了什么,泛白的指节将伞柄骤然攥紧。
这样差劲的天气,饶是打着伞也难自保。雨丝斜斜刮了进来,顺着男人的脸颊淌进衣领里。
“我等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