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請想,若是你帶著一眾外男闖入先帝後宮,那不論最後是何結果,都是髒了先帝的顏面,此乃奇恥大辱,更何況還是在先帝入葬之日,這知道的說您是心憂先帝子嗣,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先帝不滿多時,如今急著鬧事找茬,好踩到他頭上去呢!」
一通冠冕堂皇之後,暄親王停在空中的手僵住,遲遲沒有落下。
他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但江太傅不論如何有一點說對了,就是他即便是為了先帝好,外男闖宮也髒了先帝的顏面,便是滿歷史長河,也沒有出過這樣的污糟事。
眼見自己的話奏效,江太傅還沒來得及得意,忽而一陣清脆又不乏堅韌的女子聲音響起:「外男進不得,那我呢?」
眾人循聲望去,見來人一襲黛色長裙,髮髻幹練,巾幗之姿。
正是暄王妃。
暄王妃是將門女,曾和暄親王一同赴邊疆,是摸過刀殺過人的烈女子。
她一露面,余太后才緩和了幾分的臉色又黑了下去。
暄王妃按照禮數對太后行禮,而後出言對江太傅道:「太傅大人,我算來,與太妃娘娘算是一家妯娌,又是生過孩子的婦人,對孕期種種皆有數,若是讓我進宮探望太妃一二,總不算失禮吧?」
第9章她已經不喚他為「阿爹」了
這襲話一出,局面霎時扭轉。
太后偏頭看向江太傅,示意他想對策。
江太傅一時也想不出阻攔之語,見了暄王妃那言出必行的氣勢,沉默少頃,最後竟對太后搖了搖頭。
緩兵之計一旦無效,這件事已經無迴旋餘地。
洛城軍開路,禁軍攔不住,暄王妃必然能闖入宮去,沒有太妃,沒有皇子,暄親王繼位一事將成定局。
江太傅嘆了口氣,正欲讓道,抬眼卻見人群身後那個小小的身影像極了江蘊。
他一甩袖子,撥開邊上的隨從往前靠了兩步。
待看清之後,他怒火攻心,眼前一陣發黑。
果真是她!
此時可以斷定的是,江蘊是徹底叛了江家人,委身到了蘇明樟手下。
而身為始作俑者,她此時居然還敢來?
江太傅調整呼吸,讓自己先穩下身來,既然事情已無退路,那這個逆女就別想躲在蘇明樟身後隔岸觀火!
魚死網破,他要她給江家的榮辱陪葬!
於是就在暄王妃踏入宮門的前一刻,他又高聲阻攔:「王妃不必進宮探望了,那江太妃,如今就在蘇相身後!」
暄王妃頓住。
太后這才注意到,在相府馬車邊上,站著一個小侍女,身量不高卻站的筆挺,一雙眼睛淡然地觀著發生的一切,絲毫沒有下人該有的避嫌意識和卑微之態。
正是那個假裝乖巧軟弱,實則敢殺人逃宮的賤人!
一瞬間,連帶著里外的禁軍和洛城軍,數百雙眼睛朝江蘊看過來。
江蘊自幼在閨中一方天地長大,根本沒見過這般人多的場面,突然成為焦點,她本能的慌了一剎,但見身前那人背影,又很快淡定下來。
蘇明樟雖說是文官,但絕不是那手無縛雞之力的雋秀形象,與暄親王站在一處,身量竟還略微高出兩指,且身段也不輸習武之人,江蘊想起方才在相府時被他護了一次,此時他依然在眼前,心中便很快有了底。
面對一眾審視,她淡然自若地抬著頭。
蘇明樟回頭看了一眼,見她一副仗勢的模樣,眼角淺彎,但很快斂眸藏起那一絲笑意。
還好沒有被嚇得六神無主,若是太沒出息,那他也不屑護她。
江太傅見江蘊與蘇明樟二人都無甚反應,似見他的話當耳旁風,直接是氣的失了分寸,轉頭命令一個禁軍道:「你,去把她給我帶過來!」
那禁軍轉頭看了眼太后,見她默認,這才跑去要拎江蘊。
蘇明樟看似無意地走了兩步,卻正正攔住那禁軍去路,禁軍不敢冒犯他,便停住身回頭,想看江太傅的意思。
江太傅親自走來,「蘇相,我說你身後著婢女就是後宮江太妃,是我的女兒江蘊!她私逃出宮到了你蘇相手裡,你是想包庇她不成?」
畢竟身居高位多年,江太傅說起話來字字如鐵,也有幾分信服力。
暄王妃並不知情,聽了這話一臉茫然地走來,「蘇相,太傅說的是真的?」
蘇明樟道:「太傅說笑罷了,朝中誰人不知江太妃已有身孕,若是有所疑慮,找太醫問脈便知。」
江太傅最善爭黑白,他大言不慚道:「問脈有何意義?有孕一事或許會有誤診,但老夫難道能認錯自己的女兒嗎?」
蘇明樟道:「還沒問脈,太傅就拿誤診來說事,會不會太做賊心虛了一點?」
江太傅氣急敗壞的點了點頭,「好,好得很啊,我生的這個女兒啊,除了一張狐媚皮相外一無是處,可蘇相偏偏著了這皮相的魔,是非要護著她了?」
蘇明樟輕笑,不置可否。
江蘊聽了這番話則是垂下眼皮,掩住眸中悲切,冷冷開口道:「江太傅,請恕奴婢多嘴,太傅說奴婢是您的女兒,敢問您可知我的生辰八字,母親又是何人?」
她的生辰,江太傅從來不曾記得,她生母何人,他從不願告訴她。
所以此時兩個問題,江太傅答不出。
可哪有當父親的會答不上這兩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