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萬步說,便是生辰忘了,又怎會忘了孩子母親的身份名諱?
見江太傅啞口無言,江蘊不免心中自嘲,而後語調更冷,「一來,奴婢沒有身孕;二來,從未聽宮中傳出太妃失蹤,三來;太傅答不上奴婢的問題,那麼說奴婢就是江太妃一事,實在是無稽之談,還請太傅不要混淆視聽。」
江蘊句句說的條理清晰,邏輯通常,即便是巧舌如簧的江太傅也一時啞口無言。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女兒。
在府中十幾年來是多麼溫順文靜,她從來不會反駁忤逆,便是病了痛了也只一聲不吭,有時他忙起來,都會忘了府里還有她這號人,可今兒他算是見識了,什麼叫會咬人的狗,不叫。
然他不知的時,江蘊並非生來軟弱,恰恰相反,她本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
她才記事時,曾被二妹妹搶了奶糕,奶糕後來是搶回來了,卻被罰去了一月的點心。
後來某次,江晗以她沒有生母一事嘲諷,她頭一次被激哭,推搡間二人都掉進了池子,後來她帶著風寒罰跪了七日,江晗卻有良醫開藥,風寒也未嚴重下去。
那時她親耳聽到外頭的動響,江太傅匆匆去給江晗買了蜜餞回來,還沒進院子就喊著:阿爹買蜜餞來了,晗兒不怕藥苦!
也就是那個晚上,她哭了半夜,求著阿爹告訴她生母是誰,生母為何死去,可便是哭暈過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再過後,江蘊便是他印象中的性子了,不爭不搶,不哭不鬧。
她不會在他面前哭鬧了,她已經不喚他為「阿爹」了,一口一個「太傅」也挺順嘴的。
江蘊用長睫掩去眸中情緒,江太傅半晌駁不出話,蘇明樟便幫她收了個尾,「太傅若無事,就不要總把注意力放在我相府的人身上,天下相像之人很多,還是將眼睛放亮一些的好。」
暄王妃聽至此處,道:「看來是江太傅看走了眼,那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進後宮看上一眼。」
說罷,她又起步走去,禁軍領看著太后,太后眼角止不住細微顫抖,最後從牙縫中擠出一字:「退。」
蘇明樟是鐵了心要護江蘊,禁軍與洛陽軍若真起了衝突,她更虧。
倒不如就讓暄王妃進去,查看無人後,再將一切推給宋珩。
是他胡言亂語在先,太妃失蹤在後,焉知不是他們裡應外合調轉眾人的注意力?她太后可不知情!
畢竟事已至此,只能及時止損,宋珩背的鍋多一點,她便清白一點,最多落個失察後宮之罪。
隨著禁軍退散,暄王妃先一步進宮,後面江太傅、暄親王和蘇明樟都去了宮內前殿,等著王妃的消息。
江蘊被留在宮外,與程風一起候在馬車上。
冬日晝短,天色漸暗,她等的全身冰涼,卻也很守規矩地坐在外面車板上,約莫到了酉時一刻,她聽見一陣車軲轆的動響,側頭一看,又來了一輛馬車。
江府的馬車。
江太傅的隨從回家報了信,府中的余夫人放心不下,帶著江晗進宮來看。
馬車停在了相府馬車的邊上,江晗才下車來,就隱約瞧見個熟悉的身影,她打著燈籠走進兩步,看清了那張遭人厭的臉。
「江蘊?」
第1o章回打兩巴掌
江晗還是一如既往地喊她全名。
她在府中聽了消息,對宮中發生的一切知道了個七七八八,全都是江蘊這個賤人搞的鬼,才害得阿爹的苦心經營幾乎報廢。
明明只要她乖乖生個孩子,她江家就可以一手遮天,江家會是小皇帝的母家,阿爹和姨母會幫小皇帝代管朝政,這是江家的天下!
都是江蘊這瘋女人胡亂行事,害他們要失去整個大靖江山!
看到這張臉的一瞬間,她近乎瘋狂地想將她撕碎,如何想就如何做,眨眼間一個耳光就落下去。
啪!
程風原沒多注意,這一聲響起,他瞬間轉身,一把利劍頃刻間就指到了江晗喉處。
江晗嚇得往後踉蹌,余夫人見了氣勢凜然道:「大膽!你敢傷太傅之女不成?」
程風認出她後,劍依舊不動,「余夫人息怒,是江二姑娘傷了相府的人在先。」
「呵……」
江晗看著重抬起頭的江蘊,她指甲尖利,一掌下去江蘊的臉上被劃開了兩道細痕。
「相府的人?還真是,我本還有些懷疑那些傳言的真假,如今見了,這身奴才衣裳倒和你配得很。」
江蘊抿唇不回話,江晗變本加厲道:「爹養你十六年,你就去給人做奴,丟人現眼的東西,你小時候怎麼就沒和你那短命娘一起去死呢?」
「讓人拿把劍架到我面前,我就會怕?他難道真敢傷我不成?」
江蘊捂著臉,見江晗一身緞紋雲錦,髮飾在月色下泛著銀光,華貴逼人,真真是尊貴的嫡女做派。
她抬手輕輕將程風的劍推開,道:「程風,算了吧。」
程風皺了皺眉,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但還是不悅地放下劍,余夫人鬆了一口氣,江晗眼尾一挑,更顯得意。
江蘊從來就不敢在她勉強耍橫。
她朱唇微起,正欲再奚落兩句就進宮去,然方才還唯唯諾諾的江蘊突然間挺起了身板,在幾人都毫無預料的情況下,一個耳光精準利落地甩在了江晗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