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清瑤見到面前矮几上那?牡丹紋盅,剔透玲瓏的梨湯內臥著幾片大小,厚薄均勻的梨塊。
倒是可惜了這梨。
她輕聲說道:「這倒是可惜了,適才喝了一碗湯藥,如今我?是什麼也?吃不下了。」
再次被下了臉,盧琅意面上的笑意僵了僵,盧清瑤仿若沒?有瞧見般:「我?如今病著,你也?不好在此多留,心意我?領了。」
語罷便讓饒芙將身?子後頭?的軟枕取了,要躺著下去歇息。
「姐姐,你未想過以後的事嗎?」盧琅意見狀拔高了聲音,饒芙面上的不喜再也?掩飾不住了快嘴接話道:「盧小姐,我?家夫人如今尚在病中要歇息,有什麼話您留著日後再說吧。」
盧清瑤躺下去的動?作到底是被阻了,她倒要看看她這妹妹要做到如何?地步。
一手搭在饒芙扶著她的手背上,借著力稍稍坐直了身?子看向?屋內站著的那?人,面上是意動?的模樣。
「姐姐患得是癆病,聽說患此病者的少有熬得過去的,姐姐不為自己也?不為潭姐兒?做打算嗎?畢竟蕭氏這等人家少有鰥夫。」盧琅意的意思昭然若揭,拿捏著一個母親心憂兒?女的命脈,不斷逼著她做出讓步。
果然,聽聞這番話,床榻上的人面色白了幾分,一手捂著心口似是又要咳起來。
全賴身?邊的丫鬟及時?遞上溫水才喘過一口氣來。
盧清瑤一手撐著床榻,喘著氣聲音虛弱問道:「妹妹的意思是?」
「妹妹自是為姐姐著想,潭姐兒?年紀還小,屆時?公?子娶了婦,姐兒?還不定會受什麼磋磨。縱使有太夫人和大夫人在,但?若婦誕下孩兒?,姐兒?又該如何?自處?」盧琅意的話說得直接,這確實是盧清瑤之前憂心的事。
所以才有她在南棲婚夜拜託南棲日後能對潭姐兒?照拂一二的事。
見她被說的心動?了,盧琅意唇邊揚起一抹不多不少的笑,整張面龐顯得格外柔和不過:「姐姐,若您去同公?子說,讓公?子娶我?為妻。日後我?定會好好待潭姐兒?的,畢竟我?也?是潭姐兒?的親姨母。且我?與鄭三郎成婚五載也?沒?有一兒?半女的,許是難生養,日後定待潭姐兒?如親生的女兒?般。」
一字一句情真意切,且都戳著人的心肝說話。
是啊,若盧清瑤真的命不久矣,最憂心最放不下的便是蕭玉潭。讓丈夫娶與她不同房的妹妹,且很?大可能不能生育,這瞧著是最好的選擇了。
可憑什麼,她本來可以好好地活著,如今卻差點就要死?了。
盧清瑤靠在軟枕上看著屋內立著的那?女郎,心頭?卻沒?有來發著冷。唇邊喃喃低語道了句是嗎。
見夫人難過極了的模樣,憂心她才與公?子和好心情寬慰好了些又開始胡思亂想。
饒芙上前去,正好阻攔在二人身?前,大聲質問道:「表小姐在說些什麼的,夫人如今好好的,你竟在這咒她?」
不給她回嘴的機會接著道:「夫人尚在病中,不宜多思,表小姐還是先回去吧。」
不喚她盧小姐了,意在提醒她的身?份,只算得上是蕭氏的表小姐。
盧琅意懶得與這丫鬟計較,眉梢揚起輕輕睨了她一眼?,輕笑出聲。錯落間見得床榻上那?女子失魂落魄的樣子。
想來她這姐姐會好好考慮她說的話的,待她去了這死?丫頭?還不是任她想如何?打罰便如何?打罰。
至於這話會不會傳到蕭珏耳朵里,盧琅意卻是不擔心。她這姐姐藏得住事兒?,也?不會在親近之人面前外露情緒。
說句不好的,便是呆的,哪有男子會喜歡一根木頭?的。
待盧琅意走了後,本不應該在此處的蕭珏從屏風後頭?出來了
他坐於床榻旁,一手拉過她稍顯冰涼的柔夷,另一手擁著她纖弱的脊背。往素里辨不出喜怒的面上如今卻陰沉沉的,她是如何?敢的,對他的妻說出這般的話。
盧清瑤將面頰靠在他寬闊的肩上,聽得耳畔傳來沉沉沙啞之音,以前她聽得這聲音會害怕會難堪,如今卻只余安心。
「清瑤莫怕,前日查出是她所為,我?便去信了盧家,明日裡便能知曉盧家的態度了。她既那?般想為人母,某便遂了她的意。。。」蕭珏對盧清瑤說出了他的打算。
盧家三老爺疼愛盧琅意,知道了這事後許是會保她一條命。
在盧家的庇護下青燈古佛伴餘生又怎能解他心頭?之恨。郎君坐在床榻旁,窗外的光線落於他的面龐一半,另一半隱於帷簾中。半明半暗之際眉睫輕垂仿若地獄羅剎。
這般心狠手辣之事他本不欲與她說,唯恐玷污了她的耳。
但?思及適才的事,蕭珏不敢想,若前幾日裡二人沒?人說清,清瑤依舊是一心求死?。是不是,是不是今日盧琅意所言會變成真的。
他不敢想像,若他的妻懇求著將他推向?旁人,他心中該是如何?的痛苦。
福至心靈,蕭珏將他的謀算一一都同盧清瑤說了。見她靠在他的肩頭?並?未反對便知道他做的是對的。
粗糲的指腹輕輕擦掉她唇邊尚且沾著的藥汁,見她羞赧地瞧著他,蕭珏忍下身?上突然竄起的火。大掌小心翼翼扶著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褥,便守在一旁靜默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