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文靖安所料,此后林宁宴便不再通过官府的驿马给他们寄信,偶尔来一封信是通过民间渠道传过来的,但这样费时费力,文靖安收到信件时,往往在两三个月之后了。
林宁宴这么做无非是出于一个考虑不让文靖安和陈崇章与他沾上关系,万一他在旧党手下招架不住,那也不至于牵连文靖安和陈崇章。
文靖安当然能理解林宁宴这份苦心,双方不必言明,彼此心有灵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元景十八年,这年文靖安已经十七岁了。
正所谓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永宁县中央的天水大街被早春细雨打湿,青石板的缝隙之间冒出嫩绿色的草芽,那大概是甘草和繁缕之类,云州春景不像京城那般烟柳斜斜、行人迟迟,这里显得冰冷与爽净,一切像被洗过一般,预示着滋长和万物新生。
那么,且待春风闹桃李,文靖安便要正式踏上他的功名路。
二月初二清早,他准时准点从租住的客栈出门,但与往日不同的是,以往他和陈崇章总是往左边的县学方向走,这回他却和陈崇章分道扬镳,往右边的县衙方向走。
陈崇章问他“真不要我陪你去”
文靖安“多大点事,别浪费两个人的时间,我快去快回。”
陈崇章“那行,你书箱给我,你带着去县衙不方便。”
文靖安把书箱解下交给他,两人再不多言,在十字街口分左右而行。
文靖安这次去县衙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给二月初八的县试做准备。
参加县试之前,他要先到县衙报备,表达参加县试的意愿,负责这一事项的是县衙门的礼房。
文靖安到县衙礼房时,礼房门外已经挤满了学子,三四十人是有的,他们都是今年应考县试的学子,文靖安耐心排队等候,轮到他时,他说明考试意愿,礼房的书吏给了他“一张纸”。
这张纸叫做“廪保互结亲供单”。
文靖安拿到供单仔细看了一遍,上面以繁体字写着一段说明。
“云州北昌府永宁县儒学为给结单事,照得各廪保所保童生须查明该童实系身家清白并无刑丧过犯、娼优隶卒、枪手顶替、冒籍跨考等弊,方准由该廪保画押给该童填写三代、年貌、籍贯,报名送考须至结单者”
这段文字之后,是类似调查表上的各类栏目,包括考生姓名、年岁、籍贯、曾祖、祖父、业师等等信息,最有意思的一项是因为没有照片和不具备画画像的条件,上面专门开了一栏“面须”,比如礼房的书吏观察文靖安之后,在这一项填上“面白无须,容貌俊美,左眼角有泪痣”。
文靖安填好这张供单,礼房的书吏并不会当场盖印,而是要文靖安拿这张供单回去找单子上面写的廪生保人签字画押,文靖安的廪保是县学的宋教谕,宋教谕知他今日去取供单,早就在县学里等候了,他帮文靖安仔细审阅了供单上的信息,确认无误之后才签名画押。
文靖安拿着这份供单重新返回县衙礼房,礼房的书吏确认之后给他登记在册,列入本次县试名单,并且给他的供单盖上“永宁县儒学”的印章,由此这份供单正式生效,等到二月初八开考那天,文靖安可以用供单进考场以及跟主考官知县大人领取答题纸。
拿到供单之后,文靖安返回县学,一如往常温习功课。
到了初六那天,陈三娘、文三贵和文妙安早早从莲花镇上来给他助威,陈守严让县里两个掌柜接待文三贵等人,并让陈三娘转交给文靖安一封红包,说是祝他县试旗开得胜,文三贵也转交了文家众人的红包。
当然,她们和文妙安也有东西送给文靖安,是一个从莲花庙里特意求来的“状元符”,礼轻情意重。
文靖安一一谢过,陈三娘说“我们也不打扰你温习功课,这两日我们在县里随便逛逛,等到了初八那天再陪你一起进场。”
文靖安笑言“谢谢娘。”
随即和陈三娘等人到县衙外边看了告示板,明确了他在考场内的座位顺序,他的座位号是“甲二十二”,是比较靠前的位置,所有的座位按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天干十字加数字排列,甲排自然在最前方。
这也可以大概算出本次县试应考的学子在两三百人以上。
而为了公平公正起见,考生也只能在考场外围看自己的座位而已,是绝对不能提前进入考场的,考场就设在县衙门的大院里,虽然是一个临时搭建的考棚,但早就有官差轮流把守,杜绝有人提前进场徇私舞弊。
文靖安看完座位号之后,晚上一家人和陈崇章在县里最好的馆子吃了顿饭,静等初八开考。
虽然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不过越临近开考的日子,文靖安心中仍旧免不了有些忐忑,所幸县试开考时间十分“人性化”,初八当日的寅时初,也就是凌晨三点,县衙考棚那边准时响起了炮声,这炮声叫做“头炮”,提醒考生做好准备,失眠考生不用再勉强自己睡着了,大大方方洗漱出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