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雲手中的河西軍雖也強悍,但想要兩年之內拿下隴右卻是艱難,兩軍一旦硬打,必會鬧得兩敗俱傷,不可收拾,是以裴青雲並不敢妄動。
哪怕驍勇如齊韞,接手此事也必犯愁。
所以,焉知他們不考慮用懷柔之策?
雖說她只是沈雪霄從死人堆撿回的義女,但她身上尚帶著當初他認下自己時所贈的玉佩,加上外頭盛傳沈雪霄有一嬌養愛女,她這身份,可謂天衣無縫。
以這樣的身份接近齊韞,對齊韞而言,無異於一場東風。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副閣使貌若天仙,風姿綽約,介時必能將那姓齊……也姓裴的迷得神魂顛倒,竊得兵符,得勝歸來!」谷三激昂道。
沈懷珠深以為然地點頭,「得尋個機遇……」
「何須刻意去尋?」楚念生將扇一收,含笑用扇頭點點隔壁,道:「眼下不就有麼?」
房間一時靜默,破敗的旅舍四下皆寂,隔壁打罵女子的聲音盡收耳中。
「我來時曾留心過,隔壁住的是幽州一秦樓楚館的管事,那女子是他們途徑此處,硬綁的。」楚念生道。
燈光昏暗,其餘二人福至心靈,互相交換了眼神,一記妙計悄然生成。
笙簫樓的管事近來走了大運,昨日剛劫了一妙齡美人,今日就又碰上一個,且這個竟比頭一個生的還要動人幾分,且傻得天真,好哄騙極了。
沈懷珠就這樣裝乖扮蠢,一路好吃好喝好伺候的到了幽州。
楚念生和谷三則兵分兩路,一人留意齊韞的蹤跡,一人始終隨著沈懷珠,兩人互通信件,計算著齊韞到的時間,最後生法子把他引到了笙簫樓。
齊韞起先並不想多管閒事,沈懷珠「情急之下」道出自己的身份,他果然猶豫,最終選擇將她救下,帶了回去。
沈懷珠能感受到他的戒備,於是當晚以送信之由,將那塊玉佩一併交給了他,沈懷珠不知他是否信了,但她能篤定,這兩樣東西決計已被扣下。
本想著裝場病刻畫下自己弱柳扶風、手無縛雞之力的貴女形象,也好消減齊韞部分疑心,誰曉翌日一大早他就領著剛入城的軍隊走了,根本沒來得及細看她病得有多「虛弱」。
她只得多病兩日,讓下人擔心些,等他回來了也好說給他聽。
不過她似乎沒拿捏好分寸,一副快病死的模樣,把那小丫鬟嚇得直哭。
她心裡咂摸著過猶不及,這病也是時候該好了。
接下來幾日綠凝對沈懷珠的「病情」更為上心,除了每日都要盯著她把藥喝得一滴不剩外,前幾天還瞞著她跑去寒山寺,到逝舍羅惹佛下跪了道批硃砂的符札,偷偷摸摸塞到她的床褥底下。
沈懷珠那天直瞧著她縮手縮腳一臉心虛樣,待她喝著藥,手忙腳亂往她床尾攢了一把,之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等門關上,沈懷珠起身掀開床褥一看,頓時哭笑不得。
這小丫頭怕是真覺得她將要病死,竟想到這等怪力亂神的法子。
不過沈懷珠確實有些遭不住,她為求穩妥身上成日封著穴,致使氣滯淤脹,運通不行,昨夜甫一解穴,氣血上涌,當即反出一口血來,差點驚醒了守在外間的綠凝。
她忍著五臟六腑的疼收拾完殘局,立時決定她的病要大好。
綠凝眼瞧著自那符札塞入娘子床下後,娘子的病就一日比一日好,日頭晴的時候還能坐在廊下看半晌書,胃口也放開了,不由欣喜:「當真是靈驗了……」
沈懷珠便笑著問她:「什麼靈驗了?」
綠凝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
沈懷珠見她臉憋得通紅,也不再逗她,繼續低頭裝模作樣看書,維持自己知書達禮的美好形象。
*
霏霏淫雨一過,秋日裡澄澈的暖晴也顯得差強人意。
沈懷珠這天照舊坐在廊廡下看書,綠凝替她換了一回暖爐後,立在階下看泉章在院子裡打棗。
青中泛紅小燈籠般的棗子,被竹竿靈巧而有力地一抽,撲簌簌落了滿地。
綠凝忙跑上前去撿起兩顆,在衣袖上胡亂擦擦,咬下一口。
「娘子,真甜!」
沈懷珠今日穿了件潤粉色的藕絲柳花裙,外罩淺青偏襌,雲髻峨峨,寶釵斜墜,清亮的眼眸見此情景彎出抹笑,「那便拾起來洗洗,分去吃罷。」
「誒!」
綠凝應下,去拿了篾籃把棗子收好,將要去洗,就聽院外一陣喧嚷,似是有人闖了府邸。
泉章緊忙要去看,還未動身人就進了院子。
少女身著錦紅窄衣胡服,黑而長的發分作兩股,與彩繩一齊編成數條細辮垂在身前,一手持劍,一手拋著只沉甸甸的荷包,從進門之刻起目光就精準鎖在沈懷珠身上,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她。
「你就是裴家阿兄從笙簫樓帶回來的勾欄女?」她鄙夷。
沈懷珠擱下書,還未開口綠凝就站出來,反駁道:「這位娘子慎言,我家娘子身家清白,容不得如此污衊!」
少女看也不看她一眼,兀自嗤道:「我竟不知裴阿兄的眼光如此之差,能看上這等庸脂俗粉。」
「你!」綠凝還想與她吵,被沈懷珠抬手攔住。
「看來娘子登門是專程來尋我的,」沈懷珠雙手交疊,態度和婉,「不知娘子所為何事?」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