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他的是渾厚的男音:「很好,明日齊韞一走,封城門。」
是曹轅。
沈懷珠心中一跳,不自覺放輕呼吸。
「楊安直至今昏迷不醒,楊雲雪重傷翻不起風浪,只剩一個不堪大用的楊雲嬋,幽州於主子而言,唾手可得。」
這話叫沈懷珠腦中轟隆作響,此前種種事宜從眼前急閃,一切像是散落在地,跳躍難捉的琉璃珠,如今終於被盡數歸於掌中,一顆一顆串成長長的、完整的一條珠鏈。
她不自覺壓低肩膀,聽著他們低聲交談,不欲驚擾,只想等他們走了,再行離開。
或許她還應該告訴齊韞,他此前反常的舉止,應是早對此有所懷疑。
沈懷珠飛快思量著,沒有注意到那朵被雪壓得顫顫巍巍,垂下枝頭的梅花,上面堆砌的一小撮雪正慢慢滑落。
「嘩啦」一聲,打在她手邊早已合起的油紙傘面上。
這聲音不大,卻足夠突兀,令林外的二人能輕易聽到。
「誰?」
曹轅警惕地朝這邊看來,他身邊的手下與他對視一眼,緩緩抽出腰間的劍,往林中逼近。
鐵劍出鞘的泠然鳴聲,混著窸窸窣窣的雪落聲響,殺氣與平地無端捲來的風一道漲起。
沈懷珠心知不走不可了,低頭看了眼壞事的油紙傘,朝著逼近的人影猛然扔去,一掉頭卻撞進一個裹著風雪的清冽懷抱。
背後是鐵劍劃破傘面的撕裂聲,殘破的傘被掀去,在風中砰然打開,飄飄蕩蕩掛到最高的梅樹枝頭。
劍氣刺過一片艷麗的花瓣,吐著與沈懷珠發間同樣的梅花幽香,不由分說直直殺來。
兩劍相碰,發出激烈的錚鳴。
齊韞出鞘的動作極快,快到劍光只在紅梅雪色中劃出一道模糊殘影,便使來人震倒在地,嘔出血來。
紛紛而落的梅花比雪還要盛,青年緊緊護著懷中的少女,迎面接住疾迅而來的第二擊。
「齊小將軍。」曹轅與他短暫交手後退開,沒有半分方才的爽朗,凶相畢露,「我本是想放過你的,可你一再阻撓我成事,如今既然撞破,那便把命留在這裡吧!」
說著振劍而來。
飛揚的梅花與雪幾乎要將人掩蓋,曹轅討不得好,揮出幾劍後,猝然劍鋒一轉,朝齊韞護在懷中的沈懷珠刺去。
齊韞便知他想拿沈懷珠開鋒,是以不曾將她丟下,如今這一劍擊不開,只得摟著她急急調轉,便聽一聲血肉的撕裂聲,劍尖徑直沒入他的後肩。
鋒刃見了血,順著滴入腳下的白雪中,與梅花挨在一處,讓人一時分不清何是梅,何是血。
「齊韞——」沈懷珠低呼。
曹轅狂笑,「沒想到啊齊韞,你竟會為了一個女人傷在我劍下!」
齊韞暗暗攬緊沈懷珠的腰,低聲對她道:「抓緊了。」
言罷靴尖一轉,躍枝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