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珠聞言恨不得與他決一死戰,又知曉現今不是衝動的時候,心中怒意無處發泄,索性朝著齊韞一通胡亂拳打腳踢,半點不手軟。
齊韞環著她磐石般紋絲不動,沈懷珠空費了一身力氣,累得氣喘吁吁,猶然不算泄憤,嗷嗚一聲撲上去,狠狠咬在他的右肩。
肩膀傳來刺痛,齊韞卻反倒心生暢意,胸腔震動,低低笑出聲來,他微闔雙目,單手摟緊懷中嬌軀,仰長玉白的脖頸,任由她作為。
直到少女踢打撕咬的動靜漸小,最後失力般沉沉靠在他的肩頭,他便知曉,她這是酒勁上頭,支撐不住,昏過去了。
齊韞總算能收回落在竹林上空的視線,他動作溫柔地替沈懷珠撩去頰上的碎發,而後將她打橫抱起。
他不自覺將她在懷中顛了一顛,低頭去看她安靜的睡顏,終究還是沒忍住,緩緩俯下頸項,在少女的唇上輕啄一吻。
一點淺紅沾在他的唇瓣,在清冷的月色下,平添一抹艷。
肩膀尚且隱隱作痛,她當時發了狠,當是咬出了血。
他牽了牽唇,話語中含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驕縱,「牙挺尖。」
第22章低頭
江瑜之穿過月洞門,正好與要離開的齊韞撞到。
她借著綽綽的月影,看清了他唇上那點曖昧的嫣色,鬆散而帶著紅痕的衣領,以及睡在他懷中的人……兩人發生過什麼,可想而知。
江瑜之稍稍避開視線,語氣僵硬:「謝塵光找你。」
說著頓了頓,「阿枝找她。」
這個「她」自然是在說沈懷珠了。
齊韞「嗯」一聲,看一眼懷中人,道:「勞煩知會何小娘子,沈懷珠明日尋她。」
他似乎心情很好,與她說話難得帶著淺淡的笑,抱著人與她擦肩而過時,她甚至能察覺到二人交織在一起的,含著淡薄酒氣的體溫。
她終究還是沒有遏抑住那股含著澀意的衝動,抬高音量道:「裴子戈,這個沈娘子,遠沒有你看到的那樣簡單。」
背後漸遠的腳步聲停下,那人卻沒有回頭,只有冷下的聲音混著琅琅竹風,毫無波瀾傳入她耳中:「看來你很了解她。」
江瑜之一噎,只得蒼白辯駁:「我看人不會錯……」
「我看人也不會錯。」他側過頭,撩著的眼尾帶著些許驕狂,便與三年前在金鑾殿上傲睨金台的少年有了些許重合。
那時,他也是這樣,對著鳳簾內的太后,對著丹陛上的宦者,對著滿朝的威逼施壓,說:「便是招疑又如何?我從不需要這些枷鎖。」
如今,類似的話再次從他口中吐出,卻全然沒有當初的漠然與輕慢,唯剩毫無條件的心軟與偏頗。
他說:「便是看錯又如何,我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江瑜之張了張嘴,力不從心的重壓讓她說不出任何一個字回他,他也似乎不需要她的回話,抱著沈懷珠大步邁過月門,轉眼消失在黑夜的濃墨之下。
冬夜冷冽的霜氣灌進江瑜之的肺腑,她茫然立在原地,緩緩鬆開緊掐的掌心,近乎無奈想著,原來他束上所謂的枷鎖,會是這般模樣啊。
三年前,他在朔方之役打下一套華麗的翻身仗,一夜間聲名遠揚,被召入京時,她站在皇城的高牆遙遙一望,只一眼,便動了心。
她自詡情愛淡薄,亦不曾對此有所嚮往,京都無數拔萃兒郎,她都不曾放在眼中,可少年鮮衣怒馬,意態瀟灑的英姿,她後來很多年都不曾忘。
太后見她神痴,便知她心中所想,道:「既是我們阿瑜想要,哀家便替你拿來。」
她明白這不僅僅是太后對她的榮寵。
現今各方兵馬勢大,更有沈雪霄這等忘恩背主之徒,先帝賢明,派外的節度使雖尤算衷心,可人之欲壑無窮,焉知不會效仿前者?
這時出現的的齊韞,讓太后有了收攏之意,即便改換了名姓,也是裴青雲的嫡長子,拿捏住他,與那捏住往後的河西無異。
可惜皇室子嗣凋敝,太后亦無女,身邊只一個她。
而她正好有意。
裴子戈一介後生,縱是打過幾場仗,也到底年輕,如何敢違抗聖意?
太后自信地以為,促成這段佳話,便如鷹拿燕雀般手到擒來,卻萬萬沒想到,那少年竟敢那般不留情面地拒絕,甚至擲下厥詞。
彼時,她就站在太后身側,隔著搖晃的珠簾,她能夠望見大殿盛亮的白光中,少年孤傲離去的背影,她不覺失落,只是在想,若就這麼輕易低頭允諾,才不會是她江瑜之看上的兒郎。
江瑜之不認為有哪個女子能輕易入他的眼,所以她便能安心等這麼多年,等著與他再見面的一天。
後來這一天終於來了,在謝塵光信誓旦旦地說裴子戈一定會到時,她內心的喜悅幾乎要掩藏不住。
可他輕飄飄的下一句,便將她打入無盡冰窟,還未捂熱的喜悅瞬間沉寂,化作一捧泡進冷水的火灰,連心也一併冷了下去。
他說,裴子戈一定會到,為那位沈娘子。
因為他曾在幽州燈會上,窺見過裴子戈對她的情意。
……那位存疑頗多的沈娘子,沈懷珠。
江瑜之從回憶中艱難脫身,蜷了蜷已經凍的僵直的手指,抬頭望向天邊月。她慢慢想著,究竟是沈懷珠太好,還是她太過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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