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沈懷珠,楊雲雪很快會意,「你且放心去,我會照顧好她。」
待齊韞離開,楊雲雪便拉著沈懷珠往亭內去,邊道:「我聽齊韞說,你家中是河西一帶的商戶,在外做生意時遇上亂子,與你失散了。」
沈懷珠沒想到齊韞如此貼心,還幫她把身世圓好,甚是省事,自然順著應答。
楊雲雪似乎很喜歡她,攜她坐下,話音溫和:「歷來慶功宴齊韞都會和將士們同席而眠,今夜,你不妨去我們帳中歇息。」
「我不同意!」楊雲嬋立即出聲,「我不和她一起睡!」
「那你自己去旁邊的帳子睡。」
「阿姊!」
此處草亭正拌嘴鬥氣,不遠的篝火畔卻圍坐相談,一派融洽。
留著短須的中年男子仰頭灌了口酒,感喟道:「那幫胡虜太過陰險,竟用心智成熟的幼子惑敵,楊兄著道重傷,大娘子與我拼死營救,險些折在萬箭之下。」
灼灼火焰跳躍閃動,齊韞靴尖碾著半截枯草,靜靜聽著。
那人接著說:「楊兄昏迷不醒,軍心搖盪,在戰場上屢創敗績,竟隱隱有失守之勢……此次全仰賴齊小將軍,我先前只是聽聞,此番一見,才知果真是不可多得的年少將才!」
他說著一揖,敬了碗酒,一飲而盡。
齊韞回敬他,聲線朗朗:「曹副使過譽,若非您死守關口,幽州恐怕早已淪陷,哪還有晚輩的施展之處。」
曹轅拊掌大笑,眼含讚賞:「不驕不躁,沉心靜氣,汝子將來,非池中之物也。」
周遭應和聲不絕,眾人玩笑一番,繼續飲酒吃肉。
曹轅特讓人割去半份炙鹿肉,配上兩壇好酒,為草亭中的女郎送去。
「近年來隴右勢頭漸長,行事也越發張狂,沈雪霄貪慕權勢,絕不會甘心囿於那一隅之地。」曹轅緩緩說道,「想必你們已為之憂患久矣。」
齊韞正色:「隴右與河西,或將有一戰。」
曹轅點頭,轉而道:「河西與幽州相隔甚遠,你肯來相助,我們無不感激,只是眼下沈雪霄虎視眈眈,你又調走部分兵力,恐會給他們可乘之機。」
他拍拍齊韞的肩,勸:「儘早回兵。」
齊韞不置可否,無聲飲了口酒,忽爾道:「副使腕上的疤,是當初漠城動亂時留下的罷。」
曹轅聞言一怔,轉了轉腕,不動聲色遮掩住,笑道:「陳年舊事了。」
腳邊篝火嗶撥作響,齊韞卻似看不到他面上的窘迫,兀自道:「當年漠城草寇揭竿,戮殺一應不臣者,曹副使作為戍城總兵被俘,受盡折辱,一雙手幾乎被縲繩磨斷也不服從。我彼時雖年幼,但世人口口相傳,是以印象頗深。」
曹轅凝著面前的火浪,像是也陷入回憶:「若非節使及時相救,我恐已慘死在他們之手。」
兩人沉默一陣,此時曹轅的近侍跑來,附到他耳邊低語幾句。
曹轅面色微沉,稍加思索後起身抱拳:「齊小將軍,我有些私務處理,恕難作陪了。」
齊韞未多言,放任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