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溁在送走了薛家的人之后,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擅于搅事的薛家终于走了,好在香菱已经摆脱了既定的命运,史溁的心里稳定不少,怕薛家再抓着香菱不放。
她私下里一直派人看着薛家的动向,并且吩咐了要是薛家有什么异动,就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林如海已经进京,他进京是当今深思熟虑过的,期间还召见过贾赦,询问林如海的事宜,贾赦自知不可多言,只说林如海为人谨慎,至于林如海是如何做巡盐御史的,他只说不知。
召见贾赦之后的几日,当今就暗中派人将林如海调回京城,调回户部做了左侍郎。
林如海接到消息之后喜出望外,当即就带着人进京,林家老太太已经被林如海送回了林氏族中,由林家族长代为照顾虑。
林如海这次回去,为林家族人增添了三千亩的祭田,族长对于林如海的托付满口答应。
林如海回京后就接了贾敏和黛玉回林家在京城的宅子居住,史溁虽然不舍得贾敏和黛玉,但是也知道一家人团聚是喜事,小辈们往后的日子总是要自己过的,哪里有守着父母一辈子的。
这天睡梦中,史溁只觉得自己不知怎么走到了一处烟雾环绕,只能听见海浪拍击声,此处有雨,但雨丝却不大。
落在史溁脸上,只觉得有一丝清凉,落在身上却又不会沾湿衣衫,是一处好生奇异之地,这里烟雾遮天蔽日,上不见天日,下不见河海。
复又向前行进几步,只见眼前立着一块巨石,上书篆体的四个大字:太虚幻境。
过了此巨石所在之处,烟雾散去,远望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希逢。
转到巨石背后,她伸出手触碰这块巨石,却能触碰到实体,正思索间就见前方来一位生的极美的姑娘,她不似寻常女子柔弱,举手抬足之间显露处几分英气。
来着正是太虚幻境的司主警幻仙子,她方下界去寻绛珠仙子的生魄,到了往日探得生魄所在之处竟然未曾寻得,又遇见那宁荣二公之灵拜托。
本欲携那幼子前来,可一见那幼子,后背都是伤痕,身边守着他的人甚是繁多,即便是只召其魂魄,也是不易,便弃了约定,径自回来,她正懊恼间就遇见了史溁。
史溁现在的样子,她自己看不到,警幻仙子却看得真切,是一个看上去温柔而坚定的女子。
原来这幻境虽然渺渺,且名为太虚,但是凡是入此境者,皆会褪去外表掩饰,回归本质,就连那一僧一道在此处也维持不住幻化的虚像,而史溁进来,就显像出了她的内心。
警幻仙子见到史溁也是心生疑虑,心中卜算,却全然算不得面前之人的来历,仿佛这天地间本就不存在这个人一般。
她司此多年,对人心善恶甚为敏锐,心中感得面前之人虽然面冷,但是却是心热之人,又想起今日并未寻得绛珠生魄,觉得许是上天安排遂上前来见史溁。
“居士不知是从何处而来,要往何处去。”
史溁在心中猜测她许是就是那引宝玉来太虚幻境游玩的警幻仙子,也不多说:“本是无意之中到此,见此处景物精妙,故而一游。”
警幻仙子笑道:“既然是无意,便是茫茫之中的缘数了,不知居士可愿意随我一观?”
史溁正愁没有机会进入这太虚幻境呢,得此机会更是求之不得,遂道:“有劳。”
警幻仙子带着史溁转过一道牌坊,便见一宫门立于此处,宫门刻着孽海情天,左右镌刻着一副对联: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接着就是一座雕栏晶莹的桥,桥两边景色不同,桥的左边是清澈之水,桥的右边望过去却是满眼墨色,混不见底。
史溁早过了儿女情长的年岁,故而只是感叹,并未像宝玉见此对联之时,只想领略一番古今之情和风月之债,引得右边邪气入体,混入膏肓。
史溁的表现在身旁的警幻仙子眼中,是极为难得的,多少仙人来此处时,都会被时气所惑,皆有恍惚。
唯有过此桥心无杂念之人,才不会受到邪气侵扰,他们修行之人,以这缠绵情意,视为邪魔之气,故而在这个似真似幻的地界,风月情缘都具显为浓墨之色,凡是了却公案销号之人,在经过此处之时,将悱恻的情意褪去,置于河内。
桥下河流连通着灌愁海,带着诸多情意的河水最后汇聚于灌愁海之中,因为情缘力量强大,灌愁海时常波涛汹涌,众仙特派警幻仙子时常来此巡视访察。
其中单分一处迷津,有黑溪阻路,迷津中因情缘多带有怨气,遂生出许多夜叉海鬼来,若非修道中人,便会被它们拖下水去,众仙恐此处出事,特派木居士与灰侍者在此镇守,若遇尚可救者,便渡之。
史溁随着警幻往幻境深处走去,一路上经过众司,警幻仙子本不欲为史溁讲解,但是史溁记得与贾家有关的这些姑娘,皆挂号在薄命司内,遂在薄命司外停下脚步。
细细看去时,只见薄命司门口的对联上写着,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史溁细细读了,在心中感慨,花容月貌,青春年华,本是属于自己的,为什么偏要其他的人来欣赏呢?
人活一世,就要遵循自己的本心才好,活的自在幸福,才不枉来这世间走上一遭,情之一物自内心,但自己的人生当由自己来掌握才是。
若只是单纯为情爱所累,耽于沉绪,岂不是辜负年华。
警幻仙子见史溁停下,只一愣间就笑道:“居士慧眼,此处乃是我司之中最灵秀女子的挂名之处,我见居士停驻在此,可是对此司有所兴趣?”
史溁亦回道:“方才经过时,便有所感,不知可否方便与我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