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勇前脚进副业队,金晓阳后脚就跟进门。邵勇提起暖水瓶,往自己和晓阳的搪瓷缸里倒水。晓阳迎头问道:
“青苞米和毛豆的事有着落吗?”
邵勇没有抬头看晓阳,但能感觉到晓阳正虎视着自己。
“你先喝口水。现在除了水充裕,烧水的柴也金贵着呢?”
邵勇坐下,晓阳也坐了下来,可仍然等待邵勇的回答。
“俺们的青苞米、青毛豆,城里的门市部可以收,可要让俺们证明东西是俺们自产的。”
“俺们不偷不抢,又没投机倒把,大队开个证明应该没问题。”
晓阳释然道。
“可俺们还要给人家开票。”
邵勇情绪烦闷,满面愁容。
“以前,都是人家给俺们开个收据,这回怎么让俺们开票呢?”晓阳不解,“邵勇,你还是听俺的吧!把这些东西上缴大队,大队分给各小队,各小队分下去,也能帮乡亲们度饥。省时省力。”
见邵勇没搭茬儿,晓阳继续劝,“弄到城里卖上好价钱是好,可他们的条件,俺们能做到?费了半天劲儿,又办不下来,折了名声不算,又搭工搭力,何苦来呢?”
晓阳越说越有底气,站起身,扔下一句,“俺昨儿个到地里转了转,青苞米得赶紧拿个主意,再不处理,过阵子都老了。今儿个,团支部召开个会儿,我到大队那边去。”
金晓阳走后,邵勇在屋子里开始打转转。正为票的事愁,莫文明急慌慌地跑进来,兴冲冲地喊:
“哥,你猜今天谁来啦?”
“少卖关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看俺这儿一脑门官司?!”
邵勇的话没落地,后面就传来了清清亮亮的喊声,“邵勇哥!”
清脆地女声从门外传进来。邵勇甩脸看过去。刘春杏从莫文明的身后闪出来,站到邵勇面前。邵勇惊喜地走上前,伸出手和春杏握在了一起,笑道:
“哎呀,怎么会是你啊?!真是稀客!稀客!”
春杏粉腮微红,嘟起樱桃般的红唇,嗔怨:
“怎么?难道还有别人啊?!”
“不是,不是,除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会到俺们这儿来啊?”
邵勇被春杏诘问,一时乱了阵脚。好在反应够快,嘴上打着马虎眼,“快过来坐!”
邵勇拽过一把椅子,伸袖口往椅子上抹了把。春杏看在眼里,憋着不笑,也不客气,坐了下来。邵勇边给春杏倒水,边对文明说:
“赶紧回去叫你姑,我妈,中午做点好的,就说有贵客来啦!”
回头,看着春杏问:
“你咋来的南大洋?”
没等春杏张口,文明冲着春杏挤挤眼,半真半假,酸溜溜地说:
“人和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见着俺,像见了仇人似的,见了俺哥,咋比亲哥还亲昵?”
春杏回身瞪了文明一眼,斥道:
“就你话多,没人拿你当哑巴。”
回过身,对邵勇说:
“还不是你俩把咱招来的!”喝了口水,“那天,咱和村里的小姐妹,在火车上卖瓜子、糖果,刚跳下车,就听见有人喊咱。当时因为风大,也没听出个男女。找了一通十三遭,也没见着人影子。待现吊在窗外的人,忽拉就想起来了,是文明……”
巧笑了笑,“这不,你们前天打运粮河过,今早咱就赶头帮车到了你们刘柳镇上。以为从镇上搭个便车到你们村,可一道上就没遇着车,只能走过来了,弄得满裤腿都是土。”
春杏嘟起小嘴,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向自己的双脚,一双黑趟绒面的系带夹鞋和白色尼龙丝袜都变得脏兮兮的。春杏见邵勇和文明都盯着自己的双脚在看,不好意思地把两只脚并拢,轻喝道:
“看什么看?这不都是你们害的!”把水缸墩在桌子上,“说说,你们那天进城里干啥去啦?”
邵勇在金晓阳的椅子上坐下来,给自己的缸子里续满水。透过氤氲的水气,邵勇看向春杏黑葡萄似的眼睛,暗想: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只是……不容他深想,春杏追问道:
“难不成还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真有秘密,那就当咱刚才的话没说啊!”
“哪有什么秘密?俺们今年灾大,春天种下的庄稼全泡烂包了。大队同意俺们成立副业队,让俺当了队长。”
邵勇讪讪地笑了笑,心情沉重地讲述着。
“哇!邵勇哥,你真了不起!这么年轻就当队长啦!你是咱见过的,不,是听过的,最年轻的队长。”
春杏毫不掩饰她对邵勇的敬佩与内心的激动,两只眼睛里盈满了幸福与骄傲,目光热辣辣地看着对面的邵勇。
邵勇移开了目光,瞅了眼站在一旁的文明,催促道:
“还站着干啥?赶紧去下通知啊!”
文明不情愿的嘟着嘴,眨了眨一对窝眼,对春杏说:
“俺回去张罗午饭,你可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啊!”
说完,磨蹭着转身离去。看文明出去,邵勇接着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