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外面情势如何了?”元淮躺在床上,由一旁的宫女侍奉着汤药。
“回禀陛下,”汤哲庸派来回奏的小太监说,“驻军在灞水北岸的六路大军齐京城,此刻已经兵临皇城之下,还有京城中有数万儒生和百姓,在朱雀门前请命,口中喊着’处死妖女、陛下还朝、早立国本、以安社稷’的话。”
那小太监接着说,“如今齐老将军派出金吾卫的将士在皇城门口与六路大军的将领形成对峙之势,齐老将军也在与他们周旋,不过金吾卫和禁军的人数远在六路大军之下,万一六路大军闯入皇城,可就不好了,汤公公是这样交代奴才的。”
“妖女?什么妖女?”元淮的嘴唇煞白,虽然高烧退了,不过身体还十分虚弱,卯足了力气直起身板来问,
“是……”小太监说,“是宣政夫人。”
听到这话,元淮的怒气已经到了极点。
“城中的百姓和儒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挑唆,纷纷都说是宣政夫人以瘟疫来谋害陛下,将陛下锁在含章殿,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
“陛下……”宫女将汤药递到了元淮的嘴边。
“哼!”元淮猛地将宫女手中的汤药推开,瓷碗迸碎的声音回荡在含章殿的后殿之中。
宫女太监们看元淮怒,担心天子之威殃及自身,于是纷纷跪倒在地。
而给元淮诊治的褚太医、秦太医并太医院的医师、医工、针博士、针工、医婆、医女也都侍立一旁,低着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些乱臣贼子、疯妇逆子,看朕……看朕卧病在床,便这样急不可耐,竟然敢伙同刁民腐儒、粗鄙武人,意图逼宫篡位、弑君弑父了吗?”
“朕要去……要去教训他们,给朕更衣,给朕更衣!”元淮将御被推到一旁,强撑着力气,从床上下来,对着寝殿外侍奉的女官们喊道。
“不可!”一个小小的身躯拦在元淮的面前。
元淮原本怒冲冠,怒不可遏,可是看到拦在自己面前的小宫婢,却愣在了那里,眼神中的愤怒变成了疑惑。
是双鲤。
“陛下不能去!”仅仅八岁的双鲤伸展小小的、瘦弱的双臂,拦在元淮的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放肆,”含章殿的司寝女官呵斥道,“还不将她拖出去!”
两个宫女们抓住双鲤的胳膊,如同拎起一只小麻雀。
但双鲤仍然眼神坚毅,目不转睛地看着元淮。
“且慢。”元淮说,“放开她。”
“是。”两个宫女将双鲤松开。
“你为何阻拦朕?朕是天子,你可知拦阻天子,是什么样的罪名?”元淮说。
“奴婢不知有罪,”双鲤说,“陛下对于奴婢,不止是天子,更是病患,是夫人交代的让奴婢时时刻刻守护之人。”
元淮盯着双鲤振振有词的样子,全然不像他平日里见的那些宫人一样。
“陛下既为天子,奴婢知道,为天子者,需时刻将臣民之辛苦牢记于心,以此施政,才能使臣民信服、四海归心,”
元淮一惊,不过是个年幼女童,竟然能像言官一般劝谏于他。
“……陛下卧病在床数日,侍奉在陛下身旁的医官、内官、女官、公公、宫娥无不为了照顾陛下的龙体,昼夜不眠,陪侍左右,不敢懈怠分毫,而陛下身体并未痊愈,若此时因一时的怒气,拖着病体外出,岂不是将众人连日来照顾陛下的辛苦毫无放在心上,众人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