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金枝有点委屈,更多的则是不高兴,这要是在田家,说不定她就冲着田橙和田野火了,可这不是安置点的大院么,跟前还有喻兰川,里面屋里还有喻兰川的父亲,她可不能给人留下刁蛮不讲理的印象。
喻兰川的父亲喻辞,以前是大学教授,教授的是犯罪心理学,这会儿正跟田金贵王学礼闲聊,王学礼带了两罐麦乳精和一袋奶粉,放在桌子上,田金贵倒没当自己是客人,进门就张罗着找碗倒水,几个人坐在炕头上聊了一会儿。
王学礼本来没打算来安置点大院的,毕竟喻辞在上田村过得还好,他也就不来凑热闹了,不过田金贵恰好要来看看田家搬家的情况,他也就跟着过来,把给喻家带来的营养品拿过来,顺便看看自己当年的老师。
田金贵听两人聊起了过去的事,就自觉地找借口,说是得去看看田橙家安置成啥样了。
出来之后,就看见喻兰川正拿着几根细竹竿和铁丝在收拾鸡窝,田金枝蹲在他身边,很是好奇的样子,问东问西。
田金贵心里笑了笑,田老太真是把这个闺女宠坏了,光是打扮得光鲜亮丽,读书不怎么样,做活儿也不行,一个大姑娘家蹲在喻兰川身边,直勾勾地盯着喻兰川,眼里那种爱慕的目光一点儿也不掩饰,就知道没完没了地跟喻兰川瞎扯,连搭把手递个东西都不知道。
看看人家田野才九岁的孩子,都比她有眼色,虽然因为害怕田金枝,看起来有点畏畏缩缩的,可还懂得在另一边给喻兰川递东西打下手,下一步要用什么,没等喻兰川张口,田野就把东西提前递到他手上了。
就这样,田金枝还斜着眼睛瞪田野呢,嫌他在跟前碍事儿。
手推车的声音骨辘辘的进了门,第二趟东西已经搬回来,东西不多,只有半车柴禾和一些杂物,看着东西不多,倒还比较重,这一次田家老屋那边没东西了,宋致秀也跟着回来,帮田玉堂推着车,就在院子里跟田金贵聊了几句。
田金贵公事公办地说了几句话,告诉宋秀致有事找村里,村里尽量给想办法办。
他也没进屋,寡妇门前是非多,他是村支书也是一个大男人,照顾烈属是应该的,避嫌也是要避的,屋里能不进去就不进去了。
几个知青这会儿都不在,院子里其它两家也出来人,大家经常一起下地干活儿,互相还算熟悉,跟宋秀致聊了几句,得知田家搬进来,两家各自都给送了东西,一家给了一把粉条,另一家拿了几只胡萝卜,算是给田家的安家饭添一口菜。
那边王学礼和喻辞谈了一会儿儿走出来,跟田金贵打声招呼,两人就往外走,迎面一个知青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见了田金贵就喊:“支书不好了,张爱党晕倒了!”
“在哪儿呢?”田金贵一听就急了,知青带着他往外跑,田橙二话不说,麻利地抓起小推车里的医药箱,挎在肩上跟着就跑出去了,田玉堂嘴里喊着等等我,也跟着一阵风地跑了。
宋秀致想喊田橙回来,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喊。
现在的政策和以前不同了,再说了这毕竟是救人,支书还跟着呢,她也没必要拦着。
田橙这孩子也真是,自己读了点医书,跟着父亲学了几天,就敢背着医药箱去救人,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
小推车里还有一大包医书,都是宋秀致的父亲宋荫卿留下来的,为了保存这些书,宋秀致也算费尽了苦心。
宋荫卿在医术上很有一套,算是县里的名医,当医生的,其实很有点好处,不管时代怎么变迁,人吃五谷杂粮总是要生病的,遇到无理医闹的时候是有,可是大部分的病人,还是有着感恩之心的。
就算不为感恩,也总得考虑万一再次生病,到时候还用得着好医生,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宋秀致手上没停,去搬车里的东西。
喻兰川向来沉稳,并没跟着去看热闹,有支书跟着,田橙肯定不会有事。
这会儿鸡窝也修好了,他把手头的工具整理放好,又去帮着宋秀致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半车柴禾搬到墙边摞着,柴禾底下还有些针头线脑之类的零碎杂物,剩下的,就是用厚厚的牛皮纸和油布包着的书了。
王学礼在院子里闲着没事,也来帮忙,宋秀致放下针线笸箩,见他去拿那捆书,脸色一变,抢上前几步:“我来我来,不麻烦领导了。”
王学礼尴尬地缩回了手,喻兰川过来解围,把捆扎得结结实实的旧牛皮纸包提了起来:“我来,王叔你歇着。”
宋秀致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好意思再次抢下来,她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太小心了,道歉的话又说不出口,退开几步进屋里去了。
东西不多,很快就搬完了,喻兰川去自家柴垛上抽了些柴禾,招呼田野:“走,回去烧一炉子火,看看你堂子哥的手艺怎么样,要是不行的话,就不让他给我家抹炉子。”
田野哈哈地笑了起来,随手拉了王学礼:“叔叔,去我家暖一会儿,支书伯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王学礼的大棉袄呢,又厚又大特别的暖和,小孩子嘛,别人对他好不好,他可知道呢,拉着王学礼就回家。
田金枝站在旁边,看着喻兰川旁若无人地做事,旁若无人地进屋,既没正眼瞧一瞧她,进屋也都没让一让她,心里的委屈就忍不住了。
她恨恨地跺脚,看看自己一身光鲜的打扮,觉得自己长得也挺漂亮,这人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呢,想了半天,终究是没好意思跟进去,跺了跺脚走了。
喻兰川自然懒得理会她的怨念,跟田野进屋烧火,因为炉子太湿的缘故,开始时火势很小,慢慢地烧旺以后,灶膛里的红泥很快地就冒出丝丝白气,里屋的火墙也热乎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