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这望亭最有名气的大宅子,花脸早就虚了,不过这几年练下的厚脸皮让他表现得还算正常,他装作洒脱的样子打量着这高门大院里的布局摆设以及有条不紊的下人们的手里的活计,从而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自卑。
刑家的下人去禀报东家的时候,花脸唯一的担心就是刑家不愿意借钱怎么办,对于自己的名声,花脸有着清醒的认识,可是,既然斗胆来了,总要张一下口,不为自己的脸面,为了好兄弟王福和赖孩,这口也得张。
“花、”刑家的下人老康一时不知怎么称呼花脸,街坊邻居都叫花脸,以至于没人记得他的本名。“我家老爷有请。”
花脸强作镇定地点点头,跟随老康去见刑老爷子。
到了三进院落的正厅,老康在门外停住了,然后冲屋里大声说道:“老爷,人到了。”
屋里一声进,老康作了个请的手势,待花脸迈过了门槛,他才跟在后边进屋。
邢老爷子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端着水烟,看到花脸,他一指待客的椅子道:“明子,坐。”
花脸一惊,他的小名多少年没人叫了,反倒花脸喊得最多,如今望亭最有名望的东家一下子叫起他的小名,怎能不令他大吃一惊。惊慌失措之下,他倒还不忘礼数,他弓腰作揖道:“邢老爷子还记得我的小名,惭愧,惭愧。”
邢老爷子笑了,这花脸虽说恶名远扬,但不是鲁莽之人,倒还知道礼节,这点难能可贵。
“按说你不缺钱花呀,我可是听说你们几个天天来钱。”邢老爷子笑着说。
花脸脸色一红道:“那都不是正经营生,没外边说的那么多。”
得知花脸是为了救王福和赖孩,刑老爷子当即让管家取了二百大洋,花脸倒是识趣,对刑老爷子说:“我不识字,签字画押我不会,按手印行吗?”
刑老爷子一愣,随即摆摆手:“我信你,这个也不算我帮你,但我有话在先,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我绝不让人上门讨债。”
花脸一怔,没想到会是这种待遇,毕竟二百大洋也不算小钱,这刑老爷子是仁义,可没想到这么仁义,对于自己的名声,花脸有着清醒的认识,人家望亭最大的财东家能高看自己,这份人情让花脸很是感动。只见花脸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跟刑老爷子鞠了一躬,然后说道:“谢刑老爷子,我会尽快还上的。”
刑老爷子摆摆手道:“家里还有客人,我就不送了。”
花脸躬身道:“告辞。”
出了正厅,花脸激动的无以言表,原本以为会很费事,他甚至连说辞都准备好了,结果竟是出奇的顺利,这刑老爷子出名的仁义还真不是虚的。
花脸正急匆匆走着,不想却被人突然拉住了,他转脸看去,拉住他的是刑家的一个伙计,原来是一边的饭厅里出来几个人,意思是让花脸避让一下。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花脸不以为意,就往一边趔开,等对方过去他再走。
小安没有想到会在刑家遇到花脸。
救回刑凯,而且没交一分钱的赎金,刑老爷子非得大摆宴席,一是庆贺,二是接风。
小安不喝酒,因为要乘火车,刑凯和老梁也只喝了一点,怕有特殊情况耽误事。
“花脸,你干嘛呢?”小安问道。
花脸激动坏了,没想到在刑家会遇到师傅,本以为他已经走了呢,结果在这又意外碰到,一时间,悲喜交集的他有些哽咽了,他迎上去:“师父。”
小安笑着说道:“慢慢说。”
于是,花脸就把被孙队长讹诈一事说了,末了扬扬手中借来的大洋说道:“我是没法了,才来刑家借钱,刑老爷子仁义,没打愣借了,还没让我打借条。”
小安笑笑,对花脸道:“你把钱还了,带我去会会他。”
花脸也笑了,“这刚借的!”
小安道:“是不是你小子想留自己花?”
花脸苦着脸说:“我哪敢啊!”
小安对刑凯道:“刑老师,我去去就来,老梁,你去么?”
私下里,刑凯跟小安讲过,不让小安叫他刑书记,为了方便,他直接称呼小安,小安则称呼他为刑老师,本来他的职业就是大学老师。
老梁没废话,直接说道:“走。”
刑凯笑着说:“别误了点就好。”
小安说道:“火车站碰头。”然后对花脸道:“你带路。”
花脸把大洋交给刑凯,笑着说道:“我就不去打搅你家老爷子了,这钱我还了。”说着一拱手,带头走在前边。
花脸不知道孙队长的悲惨遭遇,全是拜师父和老梁所赐,至于被花脸几个追着打,又被关进狗笼子,说穿了还是小安的指示,如今师父愿意出面解决,花脸乐得屁颠屁颠,再说他也想再见识见识师父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