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燕摇头,“不是你爸,你爸今儿正赶着退休,他能有什么事儿?是你赵爷,在家里突然晕倒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呢。”
“妈,等我穿件衣服。”雨燕说话的功夫,杜娟迅刷完了牙,漱漱口,三两步进屋穿件外套。
母女俩急匆匆出了门,这朱红的大门一关,杜家这广亮大门更是气派!老胡同这忙碌的一天就开始了。奔着胡同口的都是上班的人,还有四五位老爷爷,拎着鸟笼,腰里别着收音机,哼着放出的京剧小调,精神头十足。
门前的青石板接着胡同的水泥路,也不乏有来这儿旅游的,走街串巷的拍照留念。不过对于住在胡同里的人来说,就见惯不怪了,时不时就听大妈来一句,“您拍照悠着点,这老砖墙可有年头了。”
要说这胡同的老砖墙,灰色的砖墙,在整条胡同随处可见,砖墙上留下的裂痕印记,都代表了这儿的时间。
“吱呀——”杜家正对门的一户人家也开了门,一位打扮时髦的大妈走了出来,和雨燕一样也是急匆匆的,雨燕瞧见先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这大妈,头也不回地走去。
杜娟跟在身后都不好意思了,冲这大妈打招呼,“秀芬阿姨早。”
秀芬没有说话,一定是被雨燕“冷漠”的还没回过神,只是微微冲着杜娟点点头,不过这“冷漠”秀芬也见怪不怪了。
雨燕健步如飞,杜娟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妈,秀芬阿姨一定也是去医院的,您都不跟人家打招呼,好歹一胡同住着。”
“跟她打什么招呼,看见她就来气儿!”
“唉。”杜娟叹口气,“您说这邻里邻居的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年斗来斗去,也没斗出个结果,竟生闷气了……”
雨燕白了一眼杜娟,“打住,别说了啊,再说你就自己打车过去。”
雨燕的脾气杜娟最了解了,执拗的性格更是好几头牛都拽不回来。这说话间母女俩走到了胡同口,杜娟也不再言语,拿出手机操作一番,“这早高峰打车都排二十分钟的队呢。”
“拦拦路边的车吧,打车软件不靠谱。”雨燕老古板,始终是相信最简单的方法。这早高峰的出租,也不是那么好拦的,杜娟一回头见秀芬阿姨出来,也在胡同口路边拦车。
“嘿,来了来了。”正巧一辆出租被雨燕拦下,“走,娟儿,赶紧上车,师傅,去协和。”
秀芬往雨燕这儿瞧了瞧,杜娟不好意思点点头,雨燕早就钻进了车里,杜娟紧跟上车,这一大早见秀芬阿姨两次面,原本是打打招呼的事儿,可这招呼打的,那叫一个尴尬。
“妈,秀芬阿姨跟咱们也是一道去医院,这早高峰又不好打车,何必不一起呢。”出租驶过,雨燕瞧了一眼窗外的秀芬,满脸的焦急,杜娟心里更过意不去了,“这些年,您说你俩这关系闹这样,每次我见秀芬阿姨都挺尴尬的,一边顾着您的面子,一边还得给人家打招呼,这关系您说闹得太僵了也不好。”
雨燕拿出化妆镜照了照,随意理了一下头,“闺女,要不您跟秀芬阿姨过日子得了。”
“妈,您看您,又开始了。”
出租车司机来了兴致,回头调侃道,“呦,我说大姐,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跟您闺女置气呢?”
“哪儿啊,这丫头让人操不完的心。”
“就您会操心,妈,您最会操心了。”
雨燕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是,家里哪件大小事不都我操心?”
“大姐,儿女都长大了,这有时候啊,适当的给自己放松放松,给儿女一些空间,没什么不好的。”司机倒是话茬子,劝起雨燕来
杜娟一个劲的点头,认同司机师傅说的话。
雨燕合上化妆镜,却在车上犯了愁,“也不知道这老爷子怎么样了?早就说家里请一保姆,有人照顾照顾,这多危险啊。”
虽对母亲抱怨一二,不过女儿就看不得老妈犯愁,这小棉袄的作用就出来了,“妈,别太担心,赵爷一定没事的。”
“嗯,还是闺女懂得心疼人。”司机道
刚才雨燕对秀芬并不友好,杜娟更是担心,小声地在母亲耳边说道,“妈,一会在医院碰到秀芬阿姨,您别跟她急。”
“我跟她急?她不跟我急就不错了。”雨燕说着来了一肚子气,“你说这去趟医院,非得打扮得那么时髦,又不是去看演出。”
“妈,少说两句吧,您听我的,千万别在医院跟秀芬阿姨急。”
“嗨!我知道,这点分寸还是有的。”雨燕倒不是完全不讲情面,和秀芬家多年的矛盾,心里揪着是不舒服,可遇到这样的事儿,雨燕倒也是拎得清。
秀芬姓金名秀芬,和雨燕都是一个厂的绢花工人,两人从相识的状态是“如胶似漆的姐妹”到如今的“老死不相往来”。从师承来说,雨燕和秀芬都是绢人老师傅赵玺最看重的两位徒弟,在绢艺上那是没得比;不过这俩徒弟的关系,可不让人省心,让古稀之年的赵师傅操碎了心,两人虽为邻居,但因二十年前的一场恩怨,早已不再来往,就连雨燕还曾有过搬离胡同的想法。
这回正在医院的赵玺老爷子,命途多舛,无儿无女;年少时有遇到过合适爱情,但那个年代,忘我的工作也是让到手的爱情渐行渐远,索性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绢艺,唯一庆幸的是,收了俩徒弟,雨燕和秀芬,两人时不时会去家里瞧瞧,按照赵玺老爷子的想法就是:视为女儿,此生足矣!
医院走廊没有亲属相陪,也没有焦急的步伐,一切静谧的可怕,直到她们来了之后,这紧张的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你们是家属?”雨燕刚到,急救室就走出一位医生问道,随即认出了雨燕,老杜刚好在这家医院上班,“唉?你不是,杜大夫的……”
“郭大夫?哎呀,好久不见了。对对对,是我。里面是我师父,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大夫看了一眼病房,也是有口难言,“嫂子您先别着急,这怎么说呢……是赵大爷自己打的12o,时间也算及时,他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一会我们就送到普通病房,但老人体质差,还需要做一定的恢复工作,老爷子这高血压有年头了吧。”
“是啊。”雨燕回答,“十多年了。”
“像赵老爷子这种情况,家中最好有人照看着,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幸运的。”医生说完推门而进,“行了,就不多说了,我再进去看看。”
“行,麻烦您了郭大夫,我们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您随时。”
赵师傅脱离了危险期,不过雨燕更愁老爷子今后的生活。坐在长椅上,雨燕也是不安,自己的父亲去世得早,唯有老母亲“倔强”的呆在养老院,多少年来赵玺老师傅对她的帮助很大,从技艺传承的那一刻起,雨燕就把赵玺老师傅当作了一位慈祥的父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雨燕这里诠释的算很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