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水少,抹布没法洗干净,沾了水还容易结冰,土匪头子瞬间感受到了农家朴实无华的烟火味和一抹猝不及防的透心凉。
“现在开始,我问你答,懂了就点头。”夏思合木棍在地上一点,三个土匪集体噤声,目光落在土匪头子身上。
土匪头子屈辱点头———等他找到机会,否则这两丫头片子都跑不了。
姜伯叹为观止,一时竟不知道是先收拾书还是先看夏思合问话。
夏思合半蹲下来,姿势十分不雅,甚至有些匪里匪气,“杀过人没?”
土匪头子赶紧摇头。夏思合跟着看一圈抱在一团不敢动弹的三个土匪,这几个头也摇得像拨浪鼓,其中一个作揖道:“姑奶奶明鉴,我们就是几个流民,实在没办法了才跑上山当土匪,抢粮食敢,杀人不敢啊。”
夏思合面色缓和一些,但脚上的力道明显有加重的趋势,土匪头子的脸已经扭成一团。其中一个土匪连连求饶:“姑奶奶脚下留情,我们哥几个除了抢过吃的真没敢做伤天害理的事,不信你问老头……姜秀才。”
土匪头子小命还被人攥着,也不管以后会不会翻身了,喉咙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为自己辩解。
夏思合看姜伯,姜伯纠结一会,“倒确实是……但那是乡亲们活命的口粮,如何不算伤天害理?!”
“还有呢,我刚才听到了,你们要抢女人。”玉香绷着一张小脸,罕有地带着审问的架势,“别想糊弄我们,这附近说不定还有别的人家,谁知道你们都做了什么。”
姜伯:“说得在理。”
夏思合没说话,做沉思状。
刚才说话的土匪赶紧说:“真没有真没有,我们自己都吃不饱肚子哪敢抢女人,再说万一遇到想不开的还要摊上人命,我们以前都是庄稼人,哪敢干那些。”
夏思合不理土匪,转头问姜伯:“姜伯,这个村子和附近人家有被土匪抢了粮食饿死的吗?”
姜伯捻一下胡须,“其他村子不知道,咱村子暂时没有,”他瞥一眼松口气的土匪,“但是铁牛家儿子已经饿得下不了地了。”
夏思合凉飕飕的目光看下来,神色晦暗,“妹子,你说这几个怎么办?”她看着玉香,漆黑的双眸没有半分属于玉芝的东西,幽深到让人望不到底。
玉香一惊,无措地望着夏思合。
夏思合说:“你不是说不想被人欺负吗,那就学着怎么惩罚欺负你的人。”
“那、那我试试。”玉香从不知道怎么惩罚人,更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有惩罚人的权利。
在宫里,做了错事宫人也会被罚,多是打板子或手心,再把干的活加几倍。可是土匪就没干过活,罚活没用,村里人都勤快,没土匪的活干。打板子手心除了痛是痛了,但痛完也就过了,她总不能把人打死。最重要是不论怎么罚,这四个土匪凶神恶煞,难保现在罚完了她们一走土匪不会报复。
玉香皱起眉头,似乎怎么办都不合适。
土匪等得提心吊胆,若是直接痛快点打他们一顿还算好,就算押去官府也算是一个结果,偏偏这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想什么,就是不肯给他们个痛快。
夏思合不急,她有的是办法对付几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土匪,但是玉香怎么选比几个土匪更重要。姜伯也不收拾书了,他一瞬不瞬看着玉香,想听听这个小姑娘是不是有比送官更好的办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玉香眉毛快皱成疙瘩;“那……那就让他们把铁牛的儿子照顾到好为止,抢的粮食全部还回来,还不上就做苦力还。”
土匪一听面有喜色,小丫头片子就是小丫头片子,嫩着呢。
姜伯当即反驳:“不行不行,你们在他们能听话,你们一走遭殃的全是乡亲们。”
“对呀,要我说还是送官好,说不定还能拿点赏钱。”
门外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原来是村民们见土匪迟迟不走又没闹出动静出来了。村里人怕土匪,但也摸清了土匪的脾气,只要有粮食就好说话,赖在姜伯家不走多半是这趟没什么收获,想抢姜伯家值钱的东西。
姜伯以前是秀才,家里说不定还有点家底,虽然村民们能看到的最值钱的就是那些书,过几天还要拿去城里贱卖。
夏思合也摇头:“你这样叫放虎归山。”
玉香又思考片刻,忽的灵光一闪,指着土匪头子说:“我刚才听他说他有儿子,那就把他儿子抓来当人质,什么时候赔完了什么时候把他儿子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