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荷走上前来,执起她双手,与她相顾无语凝噎,“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往后要自己保重,若有机会,我会去范阳找你。”
“郡主别难过,离开汴梁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在汴梁我虽有几个亲戚可以依赖,但到底没有姑姑亲近。”
崔荷对她那几个远房亲戚多有耳闻,想借着接樊素回家照顾的理由,替她保管她的嫁妆,樊素一个孤女,无亲无故,落到他们手里,只怕会被搓圆揉扁任人摆布,以樊素克夫的名声,只怕会被这些个亲戚送给什么鳏夫做娘子。
还好樊素还有个姑姑愿意接她去范阳,听闻樊素的姑姑出嫁前便是有名的才女,性情孤高,为人正直,定是不屑做出那等欺负侄女的事来,等樊素在范阳落了地,她也会时常派人打探樊素的消息。
“我知道的,只是你多加保重,范阳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听说那边美男子挺多……”
“咳咳。”身后的谢翎咳嗽了一声,示意她少胡说两句。
崔荷瞥他一眼没搭理,但还是收敛了几分,只是压低了声音,本意未变,“婚姻大事虽然由你姑姑做主,但若不是真心喜爱,切莫为了全你姑姑的面子胡乱应下。”
樊素轻笑一声:“郡主放心,我姑姑她不会这么做的。”
见她这般笃定,崔荷也不好再劝,伸手抱住樊素,依依不舍地与她道了别。
许如年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侧,低哑声线里藏着让她难以忽视的深情:“樊素,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樊素不敢看他,只微微颔首,主动走到一旁去等他,待他走近了,樊素才主动与他说话:“许公子,听闻你即将娶妻,是大理寺卿唐大人的掌上明珠,樊素在此,先祝许公子与唐姑娘喜结良缘,永结同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真诚祝愿,甚至直直的望向许如年,许如年却被她的话凌迟得浑身都是血,他拉住樊素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你在月下亲了我,你也是喜欢我的,为何要拒绝我?若是我父亲的缘故,我大可调离汴梁,带你离他们远远的。”
“许公子请慎言,樊素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你我都知道,一门亲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樊素如今只是一个孤女,将来的夫君也只会是一介布衣,与朝廷的内阁重臣毫无瓜葛,还望许公子能够明白,月有阴晴圆缺,人亦不可能事事如意。”
“你真是这样想的?”
“是。”
许如年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樊素的意思,她不敢和许家扯上关系,当中就有他那个继母的功劳,在父亲面前劝他要懂礼数知进退,看似是个严厉识大体的母亲,背地里却处处撮合他与樊素私奔。
他敢说,他前脚刚和樊素离开,后脚她就会主动捅到父亲那边去,抓回来治他一个重罪,樊素更会因此被人唾骂。
樊素心思玲珑,周氏那点小伎俩想必她早就识破了,看破却不说破,默默地离开才是最好的决定。
只是他心有不甘,不愿意娶那个表妹,更不想看着樊素嫁给旁人,也许,还有一种办法……
樊家的马车出了城,顺着蜿蜒的人流一路北上,朴素的马车融入车马喧阗的官道里,很快便失去了踪影。
崔荷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终还是止不住落下泪来,谢翎将人圈在怀里柔声安抚,许如年眼底生出苦涩,不好出声打扰,只能独自悄然离去。
城门外往来商旅络绎不绝,有衣着华贵的商贾,自然也有衣不果腹的乞丐,城门外是乞丐最多的地方,拦住往来行人讨要些钱财。
若运气好,一天也能抵上四五天,若运气不好,除了两口唾沫什么都没有,因此,有眼力见的都会专门挑选温和良善的夫人讨要。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便将目光放到了崔荷身上,举着一个破烂的瓷碗,上前乞讨:“老爷夫人做做好心人,给我点钱买吃的吧,我家里有三个孩子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再饿下去,就要死了。”
侍卫早早将人拦下,不许他靠近。
崔荷正伤怀,听见动静后瞥了他一眼,见他衣不裹体,脚下穿着的草鞋在寒风中被吹得通红,心生不忍,让金穗给了他一些钱让他买些衣服和吃食。
乞丐从未得到过碎银子,当下紧紧攥在手里,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一个乞丐满载而归,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若不是侍卫们拦着,崔荷早就被蜂拥而至的乞丐给蚕食一二,谢翎沉着脸护着崔荷上了马车,侍卫从旁护卫,这才脱了身。
侯府的马车很快便离开了城门,角落里走出来几个男子,其中一个男子手腕上绑着一条菱格纹丝带,将他的手掌包裹得严严实实。
“大当家,咱们要动手吗?”
那人冷冷地扫过马车离去的背影,好半晌才说道:“继续盯着。”
“是。”
他摸着自己毫无反应的右手,一丝阴狠薄凉滑上眼底。
被全城通缉后他成了过街老鼠无处可去。
山寨没了,禅光寺有人盯着,就连关荣膺也要抛弃他,越过他直接接管了所有的布置。
他以为自己会被关荣膺赶出侯府,却没想到他叫住了自己:“萧逸,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办好这件事,事成之后也会分你一份功劳。”
“侯爷请说。”萧逸苦笑,他如今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阻挠他去太庙参加祭典,如果可以,杀了他。”
“侯爷请放心。”萧逸不再掩饰眼底森冷杀意,杀了谢翎,他求之不得。
第94章
秋冬凛然,霜打落叶,皇宫朱红宫墙两侧的银杏树黄澄澄一片,与碧海青天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辆马车在皇城前停下,崔荷走下马车,随着内侍太监的引领走入后宫深处。
来到坤宁宫,便见宫婢垂首侯在宫门前迎她,崔荷随她跨入宫门,走过一片宽敞的院落便来到富丽堂皇的宫殿前,此处正是皇后娘娘的居所。
皇后自进宫以后,时常会邀请命妇入宫作陪,前几次都有其他诰命夫人一同前往,今天却独独邀请了她一人,崔荷心中打鼓,不解其意。
问了谢翎朝中可有发生什么大事,才知道关淑宁竟传出了喜讯,又升了位份,关家一荣俱荣,重新得了一个小小的官职,近来听说常常受皇上觐见,。
对关家来说,可谓是枯木逢春。
她虽然对朝中风向并不敏感,但也听谢翎说过皇帝隐隐有挣脱长公主控制之意。
不顾反对提拔昌邑侯,便是他自作主张的决定。
因为此事,母亲与皇表弟关系日益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