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写,难道我们不能写吗?这样,我们几个,都写几篇文章,投稿到与山海报不对付的报纸上。”
“我觉得可行。”
“好,大家一起写。”
几人密谋完毕,紧锣密鼓地谋篇布局,接连写了好几篇文章,投稿到他们看准的报纸上,广撒网,看哪家能选中,比如《常平晨报《志学报《杂谈小报等等。
这些报纸顾名思义,分了类别。有些是刊登日常新闻;有些是专为学子生员,布关于劝学向学,以及一些学习经验、知识总结的;有些则是一些坊间杂谈。
编撰报纸的主编看到这些稿子,不太意外,有几家收了,有的没收。
因为各自的经营理念不同,所持的看法也不一样,有些主编认为不符合报纸本身的定位,有些则不愿意得罪山海书肆和开阳郡君。
倒是《志学报这种本身偏学术的严谨报纸,刊登了有关抨击《易钗而弁的文章,引来持相同观点的文人一片赞誉。
但在别的群众中没引起太大的水花,因为大家能分得开话本与现实,也知道这事本身是错误的,只是看个乐呵而已。
所以不如投稿人预期的那样,引起舆论对月明的攻讦讨伐。只在原本就看不惯她,对她大肆抨击的那些人里流传着。
没对月明本人造成任何影响,甚至书的销量仍是节节攀升。
这让几人气闷不已,有关系不对付的士子嘲讽他们小题大做,一个话本而已,还真当什么大事,郑重其事地写文章攻击。
几人憋着气。
“他们这群人有眼无珠,别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他们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等着瞧吧,她的真面目早晚有一天会暴露出来,这群嘲笑我们的人,到时候就知道他们多么短视,我们多么有先见之明了,哼!”
。
许乘月对女官的事,确实有些想法,却又拿捏不准太后的态度,她是最高掌权者,但恐怕不乐意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一旦提起女子参加科举,掌有话语权,声音最大的文人群体,必定会联合起来反对,届时包括勋贵、世家和寒门士子在内的所有人,都会暂缓互相之间的矛盾,一致对外。
因为比起已经在盘子上争蛋糕的势力群体,原本被他们排除在外,现在想要加入的女子更被他们所不容。
面对的敌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囊括了整个大唐几乎所有的掌权者。
她能抵抗得了吗?
更让她犹豫的是,她为什么要去做这件事?凭什么身份去做?
在这样的时代,会有人理解她吗?
也许在那些女子心里,相夫教子,才是对她们来说最正确的路,而不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历尽艰辛去做女官。
她自以为是地争取这个机会,也许只是让所有人看了笑话。
男子冷嘲热讽,暗笑她不自量力。
女子笑她疯癫,不去做“女子事”,反倒与男子争抢,与她划清界限,将她排除在外。
那对她来说简直像噩梦一样。
而且她不是个圣母,为什么要自以为是地去替别人铺路,她前不久还自身难保,被所有的读者攻击。
可她没办法忘记,在洛阳的时候,有个小读者问她,为什么女子读书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她无法回答,只让她好好读书。
也曾有读者写信,分享日常,说话本里主人公的经历丰富多彩,她们有自己向往的远方,为了执念和理想,永远拼搏向上。
而她没有,她不清楚自己活着为了什么,所有的人都告诉她,丈夫和孩子是最重要的,所以她的往后余生便只绕着他们打转。
她很喜欢看她的话本,让她仿佛也短暂地拥有了别人的人生,抽身之后虽然有些落寞,但从中汲取了一些力量,觉得这人生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还有一封皱巴巴的信,是一个不太识字的老婆婆写的,说听了她的书后,才意识到从前错得离谱,后来送了孙女去上学堂,还美滋滋地炫耀,孙女除了第一次拿了甲中,之后每一次都是甲上。
一封接着一封,写着她们不能对外人诉说的心事。
所以最终她还是决定要做些什么,填满心中的不平。
这本书的第一册,售的销量,和读者的反应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算是成功地走出了第一步。
她也不求他们,能立刻心平气和地支持和接受,但书籍和文字对人造成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在他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观念已经悄悄地转变了。
她同样看到了那些在报纸上表的文章,攻击她的话本写的是无事实依据的胡编乱造,通篇都是违反公序良俗的歪理,对没有学识,不知深浅的百姓会造成不良影响。
许乘月抖了抖报纸,嘴角扬起的弧度意味深长,还挺敏锐的,可惜谁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话本而大动干戈呢。
走群众路线就是好。
群众们不负许乘月的期待,给出的反响很热烈,山海书肆连着好几天挤满了人。到第二册售的时日都不见空档,忙得脚不沾地。
不同于上本偏向历史类,这本的主角出身低微,来自普通乡下人家,更容易被人接受。
且初期描写的基本是日常生活的鸡毛蒜皮,爽点更贴人心,通过科举跨越阶层、一步登天又是所有普通人遥不可及的梦,能从书里得到满足,受欢迎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