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颜婧儿站在天井中央,他说“去带件斗篷,今日带你出门。”
“去、去哪里”颜婧儿问。
顾景尘睨她一眼。
颜婧儿嗫嚅解释道“也不知要去多久,我晚些还打算出门来着。”
“出门做什么”
“我”颜婧儿不好说是出门找块空地祭拜。而顾景尘语气不容拒绝,她只好挫败地点头“也没什么事,我跟大人出门就是。”
听起来,还颇是委屈。
“奴婢这就去拿斗篷。”素秋赶紧小跑回洗秋院。
万寿寺,是京城最大的寺院,常年香火鼎盛。每年浴佛节时,太皇太后皆要前往寺院吃斋念佛。因此,从京城去万寿寺的路建得宽阔平坦。
颜婧儿下马车时,暗暗惊讶,不知顾景尘带她来寺院做什么。
她转头去寻顾景尘的身影,那厢顾景尘也刚下马车。
他今日着了身玄青色羽绉面鹤氅,里头配藕荷色纱衫偏襟直裰,这个颜色令他皮肤显得白皙,气质儒雅。但这人常年不苟言笑,看人的目光总带着点凌厉。
而儒雅和凌厉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却偏偏毫不违和,甚至令人觉得极其特别,哪怕只是侧影就能认出他来。
这会儿,他正在给护卫交代什么,结束后转身朝颜婧儿这边走过来。
“走吧。”他说。
颜婧儿努努嘴,还是没敢问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万寿寺道路两旁都是参天古树,青石板地面上落了许多叶子。许是寺院太安静,颜婧儿觉得脚踩在叶子上都能听见回声。
台阶前有一鼎巨大的香炉,里头插满了香柱,几乎都要溢出来。地面上还落了些灰烬。
颜婧儿只瞧了一眼,就赶紧提裙摆跟着顾景尘走。
顾景尘步子不紧不慢,一只手半阖背在身后,如闲庭信步。他身姿挺拔修长,肩膀宽阔,却并非是壮实粗犷的宽阔,而是那种斯文清瘦的。
但尽管他走得慢,颜婧儿还是跟得吃力,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在安静的寺院里格外突兀。
过了会儿,顾景尘停下来,转身睇她。
颜婧儿臊得脸颊微红。
一个娴静温柔的姑娘家,出这等粗鄙的声音,实在是
她也不想的,可实在憋不住,台阶太长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看到顾景尘唇角几不可闻地勾了下。
他他他是在笑话她
颜婧儿羞臊的同时,顿生出一丝恼怒。但她敢怒不敢言,低头专注看台阶,提着裙摆继续吭哧吭哧往前走。
这回倒是变成了颜婧儿走在前头,而顾景尘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走完台阶,穿过牌坊石柱门,颜婧儿还没歇息片刻,抬眼看见前头更长更高的台阶时,傻眼了。
那股恼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当然,大部分是迁怒,迁怒顾景尘无缘无故带她来寺院爬阶梯。照这么爬下去,她今天就别想去搭祭台烧纸钱了。
颜婧儿认命地继续走,纤瘦的身影,浑身上下散着我很不高兴。等终于到达万寿寺大佛堂时,她已经双腿都在打颤了。
住持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胡子花白,不过却精神奕奕。只瞧了一眼颜婧儿,便慈祥地过去跟顾景尘说话。
从他们的对话中,颜婧儿才明白,今日之所以寺院清净,是因为顾景尘将寺院封了,其他人进不来。
住持领着两人继续穿过几处大殿,也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低低窣窣的念经声,好像有上百人在念。
直到进入最后一处大殿,颜婧儿才现,这里集聚了许多僧人。众人坐在蒲团上,各自低声念着她听不懂的经文。
颜婧儿被这肃穆的气氛感染,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打扰他们。
很快,住持停下来。
顾景尘转身对颜婧儿说道“我已派人将你双亲的牌位带回上京,今日在此度,令他们魂魄安息,往后你每年来寺院祭拜便是。”
颜婧儿脚步顿住,视线缓缓朝前面看去。祭台上,摆放的正是父母和哥哥们的牌位。
她像是被棉花堵住喉咙似的,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耳边是嗡嗡的读经声,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过去吧。”顾景尘说。
颜婧儿抬脚走过去,在正前方的蒲团上跪下来。
她情绪有些难以抑制。许是过去一年里习惯一个人躲着哭了,这会儿跪坐在蒲团上,也是低头一抽一抽地哭,没出半点声音。
过了会儿,颜婧儿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去找顾景尘,身后却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住持说道“颜施主,顾丞相另有要事,礼毕后会在安隐堂等颜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