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赫连祁除了依然不放权外,表面上倒是没再为难幼帝。
赫连祁这个带头的不找事,曾经激烈的党争当然也就平息了下来,文武大臣的心思和精力渐渐放到了朝政上,齐心协力挽救这个衰败千疮百孔的王朝。
容嫣很满意这个平衡的状态,就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那母亲一定会很高兴,收下阿姐赏赐的绸缎和珠宝后,怕是迫不及待就让人裁制新衣服、做几套最漂亮贵重的头面,以便到时能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见阿姐。”容峥鸣还是有些拘谨,慢慢吃着糕点,偶尔浅呷一口茶。
容嫣听容峥鸣这么说,就想到了母亲收到消息后会有多高兴,不苟言笑的父亲便会说她几句。
但其实如她当初和赫连祁成亲那天一样,母亲送嫁时只是眼里含泪,她那个一生驰骋疆场从来都流血不流泪的父亲,那天却在看着她的花桥远去时,于众多同僚宾客前涕泪交零,哭得不能自已。
冬日天黑得早,外面还下着大雪,沈瑾书便提前一个时辰结束了授课,由宫人等着伞,陪着赫连逸一起来了长乐宫。
容嫣披着披风站在走廊下,看着容峥鸣在大雪里给她演练着一套刀法。
赫连逸抬手示意先看到他的宫人不用行礼,站在宫门口从后面看着容峥鸣。
容峥鸣内力深厚,气场冷冽肃杀,那刀法更是炉火纯青,即便没有碰到实物,离很远那夏天种着荷花的水缸就碎了。
他一身红色鱼尾服,在簌簌下着的大雪中练刀时,身形如龙气势如虹,看得长乐宫的宫女们都满眼热切倾慕。
等他停下来后,赫连逸率先鼓起掌。
容峥鸣转过身才看到不知何时幼帝来了,他连忙以刀撑地,屈膝对赫连逸下跪,“臣拜见皇上!”
“你是朕的贴身护卫,朕平日总是看到你。”赫连逸说了免礼,走过去站到了容峥鸣面前。
容嫣没告诉他容阔是他的外祖父,容峥鸣是舅舅,他便装着不知道,神情自若地亲近容峥鸣,伸手去拿容峥鸣的刀。
结果没能拿起来。
对此容峥鸣没笑话赫连逸,而是满脸的温情,抑制着心里第一次跟外甥互动的激动,单膝触地从背后握着赫连逸的胳膊,把刀放在他手上,再带着他挥动起来。
“对,就是这样,皇上做得很好。”容峥鸣已经在压着对外甥的喜爱之情了,那夸赞倒是毫不吝啬,“皇上小小年纪,就能把刀挥得如此有气势了,往后一定能断蛟刺虎盖世无双。”
赫连逸很开心,“真的吗?会不会比容指挥史更厉害?”
容峥鸣很耐心地指导着赫连逸,温柔得不似平常那个沉默肃杀的锦衣卫指挥史,“当然,臣像皇上这么大的时候,别说这么重的绣春刀了,臣连柳枝都甩不起来……”
容嫣失笑,让他们一大一小练着刀,喊了伴随在赫连逸左右的沈瑾书进殿,让宫人们上茶。
她向沈瑾书问起了赫连逸最近的学业相关,以及前朝的动向和政务等。
沈瑾书一一作答。
这一年里他隔三差五便来长乐宫,不像最初那样墨守成规了,跟容嫣说话时也会笑,很自然地关心容嫣的生活起居和每天的心情,偶尔有时间了,还会带着容嫣练字。
长乐宫里灯火通明,厨房里的生辰宴准备得差不多了,容嫣便过去亲手给赫连逸下了一碗长寿面。
沈瑾书独自站在书房的书案前,翻看着容嫣最近写得字。
写得好的是用左手写的,沈瑾书教了容嫣一年多,容嫣的右手写得字还是不如一个三岁的孩子,简直是沈瑾书带过的最差的一个学生。
此刻沈瑾书站在那里,俯身压着袖口在铺展的宣纸上作画,等容峥鸣和赫连逸又练完一套刀法进来时,他那幅画也作好了。
“沈丞相画技高,这幅画栩栩如生。”容峥鸣以武力见长,并不是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子。
不过沈瑾书这幅画画的是他在雪中教赫连逸挥刀的场景,立意温馨令人动容。
容峥鸣看了好长时间,视线都不舍得抽离,最后厚着脸皮索要,“沈丞相能将这幅画送给属下吗?”
在大祁沈瑾书的一幅画千金难求,哪怕是临摹出来的,只要临摹得好,也可以卖到千两白银。
而沈瑾书画得这幅更是有天子,是不能随便送人的。
沈瑾书迟疑了一瞬,询问赫连逸,“皇上准许臣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