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头子供出细作泄愤,却刻意隐瞒密道的存在。
裴砚舟也不着急,下令各种酷刑轮番上阵,留口气把人救活了,再让他尝遍生不如死的折磨。
毒蝎子被抓,逼上末路的可不止是倭贼。
玄冥教尘虚老道如约等收账,小麻脸迟迟没来,连个口信都没送。
这不对劲,他和毒蝎子打了多年交道,臭味相投视财如命,谁也不曾欠对方一文钱。
无故失约肯定是出事了。
他派小道士跑了趟鬼市,得知毒蝎子被抓进大理寺,唯恐被牵连收拾包袱就跑路了。
但他无处可去,趁夜色溜进那片紫竹林,催动道法给紫薇殿里的司南絮传音。
“师侄,师叔我今日走投无路,望你念及过往情分暂且收留。”
瘦得皮包骨的白老头,求人的语气并不算恭敬,嘶哑低笑声甚至像讥讽。他凹陷眼窝阴冷如毒蛇,狂热又贪婪地紧盯巍峨殿宇。
“我的好师侄,紫薇殿就让你止步不前了?不,这远远不够!就凭你百年难遇的天赋,屈居人下实在太可惜了。”他手里那串瓦灰珠子转得飞快,喉咙里粗沉的喘息像拉破的风箱。
“师侄啊,你师父实在害人不浅!明知你绝非池中物,偏要你灭绝天性沦为蝼蚁,供那昏庸无能之辈奴役践踏。”
尘虚老道魔音贯耳,浑浊眼底像打翻的墨台,浓重黑絮涨满成乌血滴落下来。
“司南絮,你师父选中你继承衣钵,可不是看你有道根,他是要斩断你的龙脉!来,师叔好心点拨你一二,秘密就在于你的前世……”
轰隆!凌厉掌风从他头顶炸裂,风刃绞碎夜幕下的层层竹叶,如暴雨冰雹倾轧而至。
尘虚老道猝不及防被震飞出去,口鼻七窍流血,双手抖索地撑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他那副孱弱身架快被吹散了,道袍下嶙峋的肩胛骨耸如枯峰,摇摇欲坠颤栗着。
他一张嘴血沫喷溅,着魔般放声大笑:“呵,你小子手下留情了啊,还是舍不得杀师叔……”
“住口!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司南絮不肯承认被他扰乱心神,反手挽个剑花直抵他咽喉。
“你滥用邪术毒杀师父,多少道友受你蒙骗走火入魔,你不知悔过甘为倭国细作,人人得而诛之!”
若说从前不知师父死因,自从见识到杀人无形的绝魂散,得知裴砚舟抓住毒蝎子刨出这叛徒,司南絮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叛徒霸占玄黄教不成,被师父逐出师门贼心不死,如今又来挑拨他们师徒情分。
“不愧是我认准的大弟子,这点阴私都被你看出来了。”尘虚老道颤悠悠爬起来,像看不见抵住喉咙的那把剑,哄孩子一样轻拍他手背。
“好,杀你师父我承认,但我绝没有背叛师门!你问问倭贼从道观赚到便宜没有,钱袋子是不是快被我掏空了?我背负骂名舍身取义,这就是以魔入道!”
他说起来自鸣得意,“我好歹是玄冥教掌门,还不得为徒子徒孙积点名声?放心吧,我再不是东西,也不能帮倭贼害梁人。”
司南絮眼神冷若寒冰,心里清楚应该杀死叛徒,绝不能任由妖言迷惑。但他下不了手,他疯狂地想知道自己的前世,不甘心一辈子被师父蒙蔽。
“你、当真能看见我的前世?”司南絮苦于打不开师父封印的灵窍,叛徒那番话正中他下怀。
“你若不信,又怎会来见我?”尘虚老道血迹斑斑的手掌覆上他前额,“凭你的资质修行冥道,为师保证你天下无敌!乖徒儿,先送你点甜头尝尝,改日记得还我一份拜师礼。”
话音刚落,司南絮顿觉眉心刺痛,脑罅爆裂开无数碎屑,神魂游荡在万丈虚空。
他清风霁月的面容变得阴鸷狠戾,眼底涨满针芒般的墨刺,层出不穷穿透灵窍深处。
司南絮恍然看到自己龙袍加身,端坐于万众跪拜的高堂之上。他前世贵为九五至尊,开创大梁繁华盛世,深得公侯拥护百姓爱戴。
然,后宫佳丽三千,他只为一人倾心。
璞灵领初月玄女被他囚于金丝笼中,奉上无数珍宝都难见她展颜。
但他就是爱她,为她食难下咽夜不成寐。可惜莫说得到她的心,她的人也从未属于他。
爱而不得,他最终死在她手上,直至薨逝都未有子嗣,沦为前朝一代笑谈。
“初月……”司南絮似在梦中呢喃,铭心刻骨的殇情让他痴迷沉醉。
初月漠然回,无悲无喜视他为无物。
他激动到神魂震颤,终于看清梦中人绝美容颜,原来是她,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