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过得也怪累的。也不是天天都真的开心,对谁都想笑脸相迎。可要是没点眼力见,哪能靠吃百家饭长这么大?毕竟挨骂事小,挨饿事大。
鹿鸣涧想,今天开始,不一样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她再也不是没爹没娘没人要的孩子,现在她有固定的“家”了。
我是师父家的孩子。以后别人再说起自己来,就会说,啊那个女娃子呀,是章大夫家的孩子,是章敛大夫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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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涧又在傻笑了。
抱着蓝皮卷角的薄薄旧书,她使劲朝棉被里蜷起来。
陈年纸张特有的那种腐香,阳光晾晒过的皂角清香,雨后泥土的湿意芬香,巴陵空气中的甜蜜花香,章敛周身的浅淡药香,混在一起,团团把她簇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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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装扮的男子手持短柄长刀,环视了一圈这露天酒家的客人们:“有谁见过这个男的?”
他话音一落,旁边跟着的衙役就抖开了手中一幅画像。
其上绘有一长发男子,面容端正,薄唇含笑,旁边还写着“万花谷弃徒‘无碍闲心’章敛,悬赏黄金五百两”云云。
正喝酒吃饭的众百姓见是官差捉人,哪有不从,个个战战兢兢忙往这儿看来。然围观之后,大多数都现出迷茫神情,暗地里又松了口气的模样——毕竟只有真的不认得,才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捕头噌噌几步跑,扯过一獐头鼠目的男子,凶恶道:“你怎看了一眼就跑!可是识得此人?”
“官爷,我真不知道啊!”这男子哆哆嗦嗦,哭丧着脸道,“下午我醒了酒在这趴着,是好像见过这么个披头散发的男的,但我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哪敢说和你这图里是不是一个人啊?”
捕快道:“那男的什么装扮?”
男子努力回忆道:“没注意啊,要不是他那么黑亮的一头长发,害我以为是女的才多看了他一眼,谁看他个大男人……哎,他好像是雇了个马车吧,望枫华谷方向去了?下午就走了,这会儿都半天过去了,谁知道走到哪儿去了……”
“他身受重伤,就算是坐车,可也不敢太过颠簸。”捕头冷笑着放开了这倒霉蛋,点着手下们吩咐道,“你们几个,再去那边问问百姓,若有线索就注意追踪一番。你,你,还有你,跟我走!”
“是!”
一行衙役跟着他,翻身上了快马,直追枫华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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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寒雨,冷骨透髓。
章敛前日被官差追到踪迹,远远中了两箭。虽暂无死亡之忧,但重伤之下,却逃得很是艰难,事事都要让新收的小徒弟去交涉。万幸小妮子机灵过人,买药材、租马车,一一都办得井井有条。
枫华谷主道泥泞,走马艰难。
远远听见了官差们驾马追来,章敛拿出随身的机弩,掀开车帘,利索而精准地将快箭射出,正中对方领头者马腿!
马儿吃痛悲鸣,前腿无力跪往地上,将那捕头狠狠摔在路中,差点为手下众人的马蹄踩死。好在衙役们也算训练有素,及时紧急勒马,虽然也受惊乱了阵脚,总算没害了捕头性命。但一番重新稳定,章敛的马车早跑没了影。
马车是早晚会被骑兵追上的。章敛清楚。所以当机立断,兵行险着,他带着鹿鸣涧弃车而走,留下空车继续奔大路跑,却也不知能拖延多久。
天不遂人愿。
马匹被射杀时的嚎叫响彻山谷,而此时,章敛与鹿鸣涧才刚绕过不到两个山包。
师徒两人相视,加快了脚步,望南边地形更复杂的山区里赶。
雨越下越密,已近乎水幕,又因为大雨而天黑得极早,这会儿两人度息如年,早已不辨时辰。
鹿鸣涧咬紧牙关,一瘸一拐地紧随着章敛,裤子上渗出一大块鲜血痕迹。想来是跳车时腿受了伤,还伤得不轻。
();() 因失血过多又颠沛半日,章敛脸色跟鬼一样难看。
章敛望向鹿鸣涧,不言语。背后闪电银蛇乱舞,跟着响起一串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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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章敛身上还有一只“饮血蛊”。
这东西来自苗疆五毒教,能以透支生机为代价,暂时恢复大部分精力。这足以让他有力气离开这里,很大可能摆脱掉这批追兵。但这速度,受伤的小妮子肯定跟不上;而他自己即便服了药,也肯定不够力气带上小妮子一起脱险。
章敛其实知道,自己现在最好该怎么做。
……扔下小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