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百万铁骑,千万巨弩,岂是一人能敌?
故而在沙场面前,武夫所混的江湖不过是小打小闹。
巨弩,箭雨,重甲铁骑,围杀之局。
可是那道双手拄剑的身影始终岿然不动。
身后像是站了一位身形飘渺的高大男子,一双金眸,拄剑之姿。
像是神灵庇护,又像是联袂出剑。
桃枝眯起眼睛,终于来了。
昔年平定余孽之乱,她三剑破万骑。如今一座小小霜花城,几千甲胄,算得了什么?
千年前的春秋三剑,绝迹太久,以至于世人都以为只是儒教典籍里的传说。殊不知这三剑千真万确存在,而且全在一个人手里。
皇宫,一处落满灰尘的私人小宅。安静放置的檀香木盒忽然颤动不止,仿佛其内有东西呼之欲出。
当那柄古剑磐郢确信听到了剑主的召唤,当即高高飞掠而出,转眼消失不见。
京城云海之上,出现了只有后三境的大修士才能有所感应的异象。
秦芳连忙追随而去,在金色云海上看到那柄古剑的遥远身影。
她轻声呢喃:“一定都要平平安安的。”
霜花城,六尺巷,接连拨断数十波箭雨,桃枝双手血肉模糊,却只能咬唇继续坚持。
指间三千红线,将漫天箭雨全部挑断,又拼命燃烧气血撕裂巨弩,她脸色苍白如纸,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血。
她不像轻雪有那般浑厚气机,可以一人敌万人。双手缠绕红线的杀人手法虽能破开任何体魄,但只擅长杀人,而且对自身消耗极大。
显然,此刻桃枝的气机已经干涸,若是强撑下去,用沸腾气血化为气机,无疑会有生命危险。
领头武将看出她已是强弩之末,嘴角翘起,大声命令道:“换弓箭!”
数千人的游弩,动作整齐划一,抛下连弩,取下身后所背的长弓。
每支箭矢不是通体寒芒,而是呈现出诡谲的黑红色。
那是炼火淬毒的箭矢,射出之时可燃起熊熊火焰,箭头涂抹的剧毒可以瞬间让人毙命。
天生怪力的武将,猛然拉开那把百石之弓,笑容狰狞,“即便你是万人敌,又如何?!”
话音刚落,一道清风忽然吹开霜花城的巍峨楼门。
古剑磐郢飞掠直走,所过之处,皆有一缕缕清风缭绕。
但那不是风,而是儒家善养的浩然气。
刹那间,街道上几乎所有马匹都扑通跪下,人仰马翻,互相挤压,乱作一团,更别提什么搭弓出箭。
轻雪握住古剑磐郢,一剑抹过,武将盔缨尽断。
他下意识扔下弓,将半截红缨握住手中,却感到脖子沁凉。
这个昔年曾进京考取功名的武官,闭上眼睛,严肃庄重道:“君子死而冠不免!”
下一秒,古剑磐郢却从他的脖子上挪开。
还有一道清冷的声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不杀你。”
这一日,霜花城再无茶商白家。
这一日,春秋三剑出世,天下尽知。
轻雪背重病女人走进一家客栈,老板早已听闻那六尺巷的惊天声响,顾不上内心惧怕,赶忙上来迎客。
他害怕之余还有震惊,伤成这样还能活下去?
开好房间,轻雪说了几味药名,全是温里驱寒的药物,让他去铺子里抓药。
面对这位神仙一样的女子,他不敢怠慢,连忙照做。
而那一边,桃枝重新逛了六尺巷,若有所思。
她来到一户红漆剥落的大门前,玉手轻推,用刚刚恢复的一点气机破开那道掩人耳目的屏障。
她提裙走了进去,当场感受到一阵寒意。
四四方方的院子,天井处并无遮挡,阳光却透不进来,呈现出一片阴森森之景。绕廊而过,砖石地面长满荒芜杂草,一摊摊干涸血迹零星散布。
桃枝伸出手,轻轻抚过廊柱。双手占满无数鲜血的她,对于血腥味极其敏锐。
她知道,这道廊柱上,曾撞死过人。
继续往前走,一间亭子有些不合规制,将穿廊隔断。
大理石纹的桌子上,有一摊黑色粘稠的干涸血迹。
桃枝凭借直觉,下意识抬头看去。
果不其然,横梁上悬挂一架铡刀。麻绳拴住铡刀柄,经受风吹雨淋,铡刀锈迹斑斑,麻绳也摇摇欲断。
桃枝想象以前的场景,是谁把脑袋贴在桌子上,又是谁用铡刀将其脑袋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