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凤随来说,要想查清楚薛千山到底有没有嫌疑,审一个魏婆子是远远不够的。
魏婆子知道的并不多,而且安排她去桑家探望莹娘子一事,也是薛长青安排的。
她会按照薛长青的要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点儿胭脂水粉,或者小娘子们喜欢的钗环饰去桑家看望莹娘子东西也都是薛长青事先准备好的,然后再把莹娘子交给她的东西带回来,交给薛长青。
他们之间到底传递什么东西,魏婆子从来不打听,只是偶尔通过薛长青的只言片语,暗自猜测他们谋划的事,或许与桑家的纸画生意有关。
偶尔也有几次,她出面去桑家接了莹娘子出来,然后将她送到某个酒楼或者客栈,但莹娘子到底去见薛千山还是薛长青,魏婆子自己也说不清。
她怀疑薛长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薛长青从身份上讲,与莹娘子这样的侍女更接近一些。
至于马秀山藏在画轴里的那幅画到底跟薛千山有什么关系,马秀山特意烧制的那一套瓷器是不是用来要挟薛千山,魏婆子就不知道了。
薛家内宅的事,她知道的也不多。以前在薛家的时候,她只是一个二等管事,薛仭调派她跟着薛千山一起北上,名义上是照顾他的起居,她做的其实还是外院管事。内院近身伺候的,都是薛千山身边用了多少年的老人。
所以薛千山身边的事,她是插不上手的。
她的身份,导致她对薛千山的了解并不深。
但薛长青是不同的,据魏婆子说,这人从六七岁上就跟在薛千山的身边了,说他是薛千山的仆人,不如说他是薛千山的兄弟。
事实也是如此,比起薛家的那一帮兄弟姐妹,薛长青与薛千山相处的时间更长,感情也更为深厚。
这样的人,要想从他嘴里撬出薛千山那些不能见光的秘密,是不大可能的。
凤随也一直在琢磨要怎么审薛长青,也为了这个人专门召集了自己的亲信开小会,商议要从哪里来打开缺口。
司空不是很懂心理学,但他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要试着去打消薛长青的戒心。
凤随觉得很有道理。
薛长青被带上公堂的时候,凤随手里正在摆弄陈原礼从马家的纸画铺子里带回来的那个玉壶春瓶。
薛长青脚步一顿,然后低着头走到堂前跪下。
凤随伸手在瓶身上轻轻叩了叩,示意司空将马秀山藏在画轴里的那副素绢画拿给薛长青看看。
“这东西你应该是见过的。你知不知道马秀山从何处得到了这幅画”这是凤随的第一个问题。
与薛千山无关,但却并不是完全无关的问题。
薛长青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小人不知。”
这是一个可以回答的问题,不需要他以死抗争。
凤随扫了一眼他与亲信们整理出来的小清单,挑选了第二个不会引起他戒备的问题,“你从小就跟着薛千山是被卖到薛家的吗家里人还有联系吗”
薛长青愣了一下,“回大人的话,小人是六岁的时候被父母卖到薛家的。签的是死契,之后再无联系。”
“家里人也没有再找过你吗”
薛长青摇了摇头,大概是这些问题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的神色也不像刚刚带上来的时候那么呆滞了,“小人从小被人拐卖,父母其实也并不是小人的亲生父母。他们对小人动辄打骂,后来又拿小人换了一笔银子,自然不会再来看望小人。”
这样的回答,凤随也大感意外。不过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薛长青对薛千山会死心塌地了。
一个从小被人拐卖的孩子,又受过养父母的虐待,直到遇见薛千山才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他对薛家,是有着深厚的归属感的。
“你不知道马秀山从何处得来这幅画,”凤随留意他脸上的表情,“但这幅画对薛千山来说有什么意义,你是知道的,对吗”
薛长青垂下头,沉默不语。
凤随并不追问,而是很快又问了一个新的问题,“薛千山在薛家的时候,是否受到薛仭的重视”
薛长青愕然。
凤随提醒他,“想清楚再回答。”
薛长青眼里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片刻之后,他有些迟疑的说“薛掌柜对郎君非常宠爱,尤其小时候,几乎是有求必应。后来郎君大一些了,他也一直将郎君留在身边,但是外面的事情,交给他做的并不多。”
宠爱,有时候并不等同于重视。
“主母的态度呢”
这一次,薛长青迟疑的时间更长了,“她她也很关心郎君,从来没有责备过他家里人都知道,她最偏疼九郎。几位小主子当中,九郎吃的用的,一直都是最好的。年节时候,族里长辈给小辈红封,九郎的红封也最丰厚。”
有些事,平时不说还不会有什么想法,一说起来才会恍然间觉得哪里不对劲。
凤随看着薛长青也有些呆滞的表情,试着提醒他一句,“父母对孩子,哪怕再宠爱,做了错事也会批评,或者惩罚。一句责备都没有,这听着像是对待客人的态度吧”
“不,不是。”薛长青弱弱的反驳一句,“郎君在兄弟中排行最小。”
“听说薛仭膝下四子五女,其中二子二女都是薛仭的正房娘子所出。薛千山出生的时候,薛娘子已近不惑之龄”
薛长青的表情呆滞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