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莱偏偏爱梨,她本身就是一名插画师,作品中很多梨花。
“你真有心了。”许莱眼眶微红,她从来没跟纪荷提过自己喜欢梨花,两人的交往也不算深交,只在三年前市局会客室彼此面目全非的初见,和在自己先夫葬礼上的鲜血淋漓。
后来再见是三年后的咖啡店,纪荷一身光鲜亮丽、深藏不露。
“小意思。”纪荷轻笑,“不过就是多看看你的作品。”
“我们经历过生死,得为原本高洁的物品拨乱反正。”许莱笑着说,“我也送你一件礼物。”
音落,拿出一只长长的盒子,“回家再看。”
“什么”纪荷好奇到眼睛放亮,不住打量、转动着盒子。
许莱失笑,“回家再看。”又朝路边停着的库里南努下巴,“之前给你两张请柬,一张你单独来,一张你们一家四口的现在算后者吗”
纪荷轻笑一声,坦言,“管它呢。无限可能。”
“是的。”许莱欣慰,“你现在的状态比那天在咖啡店相遇,真实太多。”
“怎么”纪荷笑,“因为没化妆吗”
“恰恰相反。”许莱说,“那天你套着面具,笑容仿佛尺子度量过的虚假。”
纪荷眼眶一酸,笑声上扬,“同类可看清同类。我骗过大部分人。”话音一转,眼神真挚,“我们都走出来了,靠自己的努力,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徐佳航烈士一定也为你高兴。”
“他不高兴也没办法”许莱勉强笑,“是他先抛下我呀。”
纪荷拥抱她,笑着,“过去了。真羡慕你,全城暴雨沦陷下,你出门轻松度蜜月。”
又遗憾,“我还没度过蜜月呢,婚礼也没有”
许莱目光盯着库里南车窗内男人坚毅的侧颜,安慰笑,“一切都会有的。”
回去路上,天空先飘起细雨,接着哗哗声如雷,砸在库里南的周遭。
视线一片模糊。
纪荷这回换到了副驾,眼睛紧盯着前方,虽然完全帮不上忙,她这三年哭坏了眼睛,夜晚开车十分受限,眼镜在包里,此时没有大张旗鼓拿出来的必要。
江倾开车十分稳妥,暴雨下前进有条不紊。
她于是觉得自己多余,微微磕眼,在他接起的一通电话中,听着男人磁性的嗓音渐渐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劳斯劳斯最出名的星空顶,笼罩在眼前,一闪闪,还有一道流星动态的滑过,她眼皮眨了眨,让视线更清一点,前挡外面是凤凰城家里的后进门,入户厅挂着两盏橙灯,地砖上散落着鞋子。
今天一天匆忙,先是暴雨家中缺少物资无法出去采买;小保姆请假回家人手不足;纪荷早上看到孩子怏怏的怕阮姐搞不定就没出门、在家办公,错过许莱的婚礼。
念念去了医院后,年年也不舒服,阮姐特意没打电话,是纪荷打回家中听到年年状态不对劲才现。
兵荒马乱,阮姐没来得及收拾屋子,后进门的入户厅,壁柜、鞋柜零零散散的一大堆东西。
她瞧了两眼,心却安定,这就是家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接着,眼皮一颤,现自己这一侧的车窗外站着人。
一个男人。
白色衬衫瞩目,打一把劳斯劳斯二十多万的黑伞,可能金钱铸就,使得这无意一瞥,每个角度看上去都昂贵无比。
他淡淡抬,唇缝中喷出白烟,像云层倏地翻涌进黑夜、奋不顾身的锋利。
侧眸,一张被伞檐雨线格挡的俊脸,淡漠、疏离、冰冷,对上她的眼睛,嘴角微微一勾,度化万物般柔情似水。
纪荷心脏被猛地一提,不经招呼的就伺候了她一顿,茫茫然,以至于许久没找回自己。
车门从外打开,他伞执过车顶,等她下车。
纪荷看了眼后面,白紫双拼色的真皮座椅上空空如也,念念显然已经被抱下车。
顿时轻叹一声,不好意思笑,又挺意外的他竟然没叫醒自己。
纪荷下车时,由于底盘过高,稍微踉跄了一下,暴雨如注,伞檐好像无尽的宽阔,纪荷五味杂陈,不知道这一下是自己跌进他怀里的原因,还是伞檐真的无尽宽阔,除了温暖,再没感到别的。
“慢点。”江倾的声音隔着暴雨清晰如昨,是十七岁相遇时的他,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纪荷只是他的跟班、下脚料,随意填充敷衍江昀震的借口;也是经十年重逢手上长满枪茧,行事雷霆,对她步步相逼、不让喘一口气的霸道无比男人。
都是他。
变化却肉眼可见。
他现在眼神在她身上不多留、总轻描淡写带过,扣她肩,于风雨中带着她往台阶走的步伐却快有力,纪荷没有思考空间,就随着他进了门。
肩头的大掌在她没回神前就已离去。
他收起伞,扔进伞桶中,漫不经心对她说,念念已经上楼,睡在她的卧室,年年有点小低烧,刚才退下了,看起来问题不大。
“我睡了多久,怎么不叫醒我”纪荷皱眉,她刚才醒来,现座椅被放平,车窗留了缝,开着冷气,身上搭着毯子。
“在院子里一个小时。”不算在路上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