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璎,你且权当是在自家一般,不必客气。”
温书阁邈云堂,贤妃客套地替苗璎璎布茶果子,此时正是晌午,人酒足饭饱,贤妃留苗璎璎下来说话,此刻堂上不只有她们俩,君至臻和君知行兄弟,桑榆晚也在场。
苗璎璎多少有些不习惯,她自小没了娘,面对贤妃的纡尊降贵殷殷示好,不可能做到泰然处之,不期然面容浮出淡淡的润红,眼眶也渐渐氤氲了一层薄雾。
尤其当贤妃脱下腕上的红玛瑙镯,不容拒绝地滑入苗璎璎的手腕上时,冰凉的触觉令苗璎璎霎时清醒,连忙起身纳福,道:“娘娘,这太贵重了!”
贤妃笑道:“这有什么的,我一见你,就喜欢你,知行能得你,那是他的福分,璎璎,你没什么受不起的。”
苗璎璎眼热:“娘娘待璎璎真好。”
贤妃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指缝挼搓着苗璎璎鬓边柔软纤细的绒毛。
“真个是个傻孩子,现在见外,以后,咱们还不都是一家人!”
说罢,又将自己亲手做的樱桃毕罗端了一碟来送与苗璎璎尝鲜,苗璎璎却之不恭,那毕罗色泽层次分明,内嵌一道粉,外着一片红,入口即化,柔软甜香,回甘无限。
苗璎璎感慨贤妃的手艺精妙,顺带羡慕起君知行:“知行每天都能吃到娘娘做的糕饼,那是几辈子也难修的福气!”
“小嘴真甜!”贤妃乐道,“你不知他,顽劣不堪,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璎璎乖巧听话,你若喜欢,等你过了门,我日日做给你吃。”
三两句话又扯到了“过门”的事儿,苗璎璎不禁垂下柳眉花容,只剩一抹飞架耳畔的云霞隐隐透红。
桑榆晚掩住红唇,打趣道:“姑母快别说了,我们四表嫂羞涩啦!”
贤妃喜上眉梢,知晓苗璎璎面嫩不好继续朝着话题深入下去。
君至臻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堂上一切,苗璎璎在他们的捉弄说笑之下频频红了面颊,而母妃似乎依旧没有停的意思,她求救的目光投向君知行,盼他能出来为自己解围,君知行则是视而不见,故作分心地望向了别处,只是仔细看,他的两边嘴角翘得老高。
堂上一双小儿女,各怀玲珑心思,眉来眼去,只当别人瞧不见。
君至臻只觉仿佛肺腑冷透,一双眼似冰碴子深深扎了角膜,血雾弥漫间,尖锐地刺疼。
苗璎璎又羞又恼,待要转回眸光时,毫无防备地与君至臻的视线交汇,只一眼,男人的眼中眸光似墨,漆暗浓重,一如深渊。
苗璎璎蓦地心跳快了一节,砰砰地听得分明。
她急急忙忙地抽离自己的视线,不要再和他对视片刻。可是心中的困窘实在没解半分,怎么都觉着贤妃看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热不加掩饰了。
接着,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他似乎起了身。
苗璎璎心头诧异,又不知不觉扫了一眼过去。
君至臻缓缓起身,向贤妃道:“孩儿东阁还有些杂务,不能留下陪母妃了,先走一步。”
贤妃本来带笑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君至臻起身往外去,直到跨出门槛,贤妃绷着脸望向桑榆晚,毫不吝惜在外人面前鄙薄君至臻:“这孩子,真是让姑母娇惯坏了,晚晚,你莫放在心上。他素来如此,对谁都生分,倒也不是针对你,可能天生是个情根上不开窍的,万万年也不见得能对谁上一回心。”
恐怕邈云堂上只有自己一人知晓关于红头绳书签的事,苗璎璎听着贤妃关于君至臻的评价,心里既疑惑又忐忑。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贤妃和君知行都认为君至臻冷血薄情,就连号称君至臻“知己”的表哥,偶尔也会玩笑说君至臻这辈子注定孤寡一身,尝不到男女之情的妙趣,那实在乏味得很。
可是苗璎璎却仿佛窥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和他们说的都不一样的君至臻。
其实她也不是感觉不到那天,他带着红头绳过来求他谅解的笨拙的努力,就像曾经她也曾试图小心翼翼地挽留过父亲却最终无果。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感同身受,知晓那有那么难过,愈加不敢面对君至臻吧。
不喜欢,甚至讨厌的话,就不要给别人一点不该有的希冀,这也是一种残忍。一厢情愿的喜欢已经很辛苦了,就不要再让他继续这样背负着不能说出口的情意痛苦下去,快刀斩乱麻,对彼此都是一件好事。
现在和她议亲的人,是君知行。
君至臻的半边肩膊抵在石青雕花并蒂菡萏纹的直楹窗前,直至邈云堂传出贤妃的叹气声。他的嘴角扯了一下,立起身往东阁回去。
“母妃,只有一个鸡蛋了。”
“只有一个鸡蛋,阿宜将它吃了吧,母妃给你做蛋羹吃。”
“可是哥哥呢?”
“你哥哥不能吃,他对鸡蛋过敏。”
……
“阿宜,你真是母妃的小福星!”
“哥哥呢?”
“你别提他,他生来就是来害我的!”
……
“西域香草饲养的骆驼,只取后脚掌最嫩的一块肉,母妃也花了不少心思才弄到,知行你吃啊,吃快点,别让别人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