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夏荷凋、秋霜降、冬雪藏、春花谢,转眼又是夏日。
暑假,我靠坐在沙上看书。筱薇的电话突然打进来,说她在医院,让我帮她拿件衣服送过去。
我见到她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脸和脖颈都被抓破了,胳膊上也有一道一道的血痕。医生正在消毒伤口,看起来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她衣服都被撕破了。见我来,抓起我手里的衣服先出去找了个厕所换了,才又回来继续处理。
有医生在,我没问她。倒是她一见我,迫不及待一通吐槽。于是医生还没处理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和医生都弄明白了。
原来她们公司有个中年油腻男领导,平时总跟她开暧昧的玩笑,没事还总在下班后微信找她,些“你今天穿的裙子很适合你、你今天状态不错”等等不合时宜的话。她除了跟工作相关的其它从不回复。
结果今天上着班,那男的老婆突然闯进单位,问了她名字后上来就动手,说到这儿筱薇委屈巴巴的说:“那女的壮的像头牛。我毫无还手之力,幸好同事拉着。哎呀妈呀,那么多人看热闹。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说完又狠狠的说了句:“那死女人,也不看看她老公那样儿,肚子大的跟要生了似的,鬼都看不上,亏她还当个宝。”
“噗嗤”——我还没说什么,那医生没忍住笑出声来。
筱薇一瞪眼,说:“你笑什么?好笑吗?”
医生带着口罩,但眼睛弯弯的,估计还在笑,看筱薇不高兴了,忙说:“不好意思啊,实在是没忍住。”
我看到医生衣服上有牌子写着周承轩,忙问:“周医生?筱薇这个伤不要紧吧?需要住院观察吗?”
周医生也不再笑,说不需要,消好毒上好药处理好,回家了注意不要沾水,一会儿给开点纱布消毒药水,以后自己在家换药就行了。如果烧再来医院。
我俩同租。本来想着我放着假正好照顾她。
谁知晚上就接到我妈的电话,要知道我和她一年也通不了几次电话,高中以前是她单方面不联系我,后来是我们彼此选择不联系。所以当电话里她让我回去一趟时我十分意外、无比好奇又万分担心。她声音中气十足绝不是生病,那么还有什么事是需要叫我回去的呢?
想到筱薇,我说我回不去,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她回了一句:“我不管,你必须给我回来。”说完不等我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
筱薇一脸八卦的问:“你妈?叫你回去干嘛?难道她又要再婚了?”
被她说的心乱如麻。我妈那个人,即使再婚也未必会与我商量,最多再婚或者离婚之后通知我一下而已。
看来我怎么也得回去一趟了。我不放心的看了看满身伤痕的筱薇。
筱薇秒懂,想了想,说:“婷婷,我可以找医生去换药,你这边有什么事随时和我联系。不用担心我,我倒有些担心你。”
从江城坐高铁回老家一个多小时,很快。
我妈的确是又有男朋友了,或者说又有准备再婚的对象了。这属实在我意料之中,内心毫无波澜。
然而她叫我回来的目的却多少有点出乎预料。她让我回来的目的有两个,第一跟我商量以后每个月我给她多少钱;第二通知我这个暑假帮她看店。
她坐在休息区的沙上,翘着二郎腿,妆容一如既往精致,衣服一如既往性感,不得不说,44岁的她风韵犹存。说话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语气中透着几分不耐和更多的冷漠。仿佛面对的是讨厌的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的女儿。
她不爱我我早已知道。所以我只问:“你缺钱?”
她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看了我一会,说:“一转眼你这么大了。”说完她低下头,很认真的欣赏她新做的美甲:“难道你花了我那么多钱,从来没想过还?”
我明明早就对她不曾抱有丝毫期待。我以为,我心如冰,不可融;我心如盾,不可伤。但似乎,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她。
心痛的感觉让我有种深深的挫败感。论心狠,我甘拜下风。
但,不在她面前哭,是我最后的倔强:“你要多少?”
她笑了,像胜利的公鸡:“两千。按月转账。”
“好!”我说:“看店的事你找别人。我不行。”
她说:“你不是暑假?正好看店,大不了算抵了这俩月的钱。便宜你。”
有熟客进来,她站起身踩着高跟鞋快步过去很热情的寒暄几句,然后让店员好好招待。说完示意我出来说,别耽误她生意。
骄阳似火,即使是树荫下也闷热异常。她不耐烦的说:“过几天我跟他要出去玩儿,店里没个自己人我不放心。”
我自嘲的一笑:“原来我是自己人吗?”
她冷哼了一声:“好吧,不是自己人,只是起码你清高不会昧我的钱。还是他提醒我,我养你小你就该养我老。你赚钱了就应该每个月给我生活费,暑假了你就该来帮我看店。让你看店你都不该要钱,”说完叹了口气:“要不他总说我好说话呢!”
“那个人,他什么情况?”
她说那人搞自媒体,唱歌。以前在大城市,去年才回来。我问有多少粉,她说也不多,刚开始做。我问经济状况,她说没结婚比她小八岁没生孩子没车没房……
客人走了。回到店里。我问她:“他什么都没有,你养着他,没觉得他图你的钱?”
她往沙上一坐,二郎腿又翘了起来:“喜欢嘛,人为自己喜欢的花点钱总是应该的。再说能给他花多少我心里有数。我总要给自己存些养老钱,难道指着你给的那两千块钱?”
我忍了又忍,但还是没忍住,问她:“你这简直是包养,你……你也配谈爱情?你谈喜欢谈爱简直是对爱情的侮辱。”情绪突然上来,我紧接着说:“你见一个爱一个,爱情在你这是用来玩儿的。你居然要你女儿的钱养小白脸,你真是……不要脸!”
“啪”的一声,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疼。她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愤恨:“秦雨婷,老娘再怎么也没有把你扔了。你比老娘好命多了。滚!”她喊完转身就走,边走边又说了句:“别忘了按时打钱。”
我在回去的车上就给她打了这个月的钱。提示转账成功,我放下手机,我没有哭,只是被窗外的风沙迷了眼……
下午,筱薇见了我像见了鬼:“回来这么快?你脸怎么了?”
脸颊被她美甲划伤的伤口已经快结痂了,不用上药。简单跟筱薇讲了事情的经过。她听完问了句:“你妈说你比她命好?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筱薇要是不提,我都没注意她那句话。我怎么可能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跟我说。
筱薇说她也每个月给他父母1ooo块钱。她说可能我们俩同病相怜,所以才能做朋友。
筱薇最终还是每隔一天去医院找周医生给换的药,他们加了微信,渐渐的熟络起来。
我在一个校外艺术培训机构找了个接待家长兼打杂的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