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嫡姐与她不是血亲,但奚娴是真心将她当作姐姐来瞧了。
而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已经能够忘记前世的种种不开心,只要是人,都会有做错的时候。
奚娴认为这没什么,有些罪是可以赎的。
嫡姐这头一无所获,回了院子,那头老太太又告诉她,隔几日还有一场宴会要参加。
这次是继后娘娘的生辰,可非比寻常,奚家的女眷只有老太太身上带着诰命,自得入宫贺寿。
至于奚娴,身为世家贵女,也被允许一道进宫,只是有一定的名额罢了,到底有年轻的小姑娘进宫里,热热闹闹的才是皇后娘娘乐见的,是以本次寿辰倒是额外破例,让未嫁没诰命的姑娘们,也能有机会入宫去。
奚娴是不肯的,因为她不想见到太子。
最重要的是,奚娴希望重生后,他们能两不相干,互不相欠。
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皓月和萤火何足并论,一辈子都见不了面那也寻常。
奚娴只能跪下行礼,挺直了脊背道“祖母,娴娴不想去,我才学规矩没多久,若是扰了贵人的眼,那对于奚家便是一件坏事儿了,请祖母成全了娴娴罢。”
只是老太太这次却很严厉,缓缓摇头拒绝道“娴娴,你还小,不明白机会是多么宝贵。”
“你想想你弟弟,还有你姨娘,他们在江南能过上好日子,难道全是仰仗老爷的宠爱么”
“不,他们仰仗的是你。你若是出息了,他们都是受益者,而你若是为上位者厌弃,那你姨娘与你弟弟,与王姨娘母女不会有任何分别,也不会有更多的机会和快乐。”
奚娴很不喜欢被人逼着,还是低顺着头,沉默着不肯说话。
姨娘和弟弟不可能一辈子靠她,所以她不会有所动容,每个人都只能靠着自己,想要机会和快乐,除了自己争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譬如她,亦比如许多人。
老太太端视她的神情,又温和询问道“娴娴,你到底有什么心事,祖母总见你神思不属,行事悖乱。”
奚娴有些心慌起来,却始终双手捏紧,手心汗湿了,却不愿多言。
老太太把她拉起来,叹息道“这事儿本是要你长姊去的,可你也晓得,她身子不爽利,实在没有空闲。你另两个姊姊没受过规矩,只怕行差踏错,可咱们奚家总得有个姑娘一道进宫,这事儿不好办。”
“若你当真不愿,祖母必不勉强你。”
奚娴听到这本还是嫡姐的事,只是姐姐不愿参与罢了,又思及昨夜里,嫡姐倾听她言语时温柔若所思的模样,心便软了下来。
如此想着嫡姐的好处,她无可奈何,只得垂头答应。
眼泪水却像是断了线一般往下掉,小小的一团跪在下头,老太太只能见到她头顶的旋,绣着小兔子的粉白裙摆逶迤在地上,边缘露出一角水红精致的绣鞋。
这小姑娘瞧着可怜又委屈得要命。
老太太也没法子,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体。
小孙女年岁太小了,根本就不懂事。
太子年长她好些,已是成熟男人,且心思深沉,手握重权,注定要为了皇位厮杀,手上沾了那么多血,便与寻常男人区别开了,更不是一般女人可以伺候的。
她的小孙女儿娴娴和太子,压根不是能处在一起的人。
若要老太太自己选,即便选长相最艳丽,身材本钱最好,而心眼多的奚娆,这样的女人,像太子那般的男人才会喜欢。
即便不喜欢人,这身子也不至厌弃。
如何也不会选奚娴。
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有哪个男人会迷恋奚娴这样的。
快要及笄的年岁,可一张脸却无端显小,带着点婴儿肥,看着还不知事呢。既对她起不了欲望,又谈何宠爱
谁都看得出不合适,可是太子偏钟情了娴娴。
正在这当口,嫡姐院中的紫玉却通报着走了进来,身子纤瘦高挑,只对老太太利落一福,沙哑平静道“老夫人,咱们主子吩咐过了,有的事若娴姑娘不喜欢,便不必勉强她,这个机会留给旁人便是。”
奚娴跪在地上,又一时的怔,挂着泪的小脸呆愣着。
紫玉是怎么晓得老太太院里事的
不过半会儿的功夫,她便这么快赶来了,那可实在是够快的。
老太太凝神看了紫玉姑娘半晌,才缓缓叹气道“你们主子,便是太纵着她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任性不懂事也是有的,与她把利害说个分明便是了,何必事事都宠着,反倒把孩子惯得一事无成。”
紫玉不似青玉那般会做人,此时不过嗯一声,道“主子的决策,奴婢等不敢忤逆。”
奚娴在一旁跪着,脸上还挂着眼泪水,紫玉又把她扶起来,拿了手绢为她擦干眼泪水,颔干脆道“奴婢告退。”
待紫玉走了,老太太亲自起身,把奚娴拉回了位置上端坐着,捏捏她的小脸,无奈道“娴娴啊,祖母以前是不觉得,现下真觉我的小孙女儿命好。”
“只是这好命,也得长久才是。若是不能有一辈子那么长,便宁肯是没有的。”
奚娴听不懂,若自己这也算是好命,天下还有人命薄么
奚娴没有答话,只是如释重负一般,从老太太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自回了碧纱橱看书写字。
这些日子,她每日都被要求看一些书籍,并写字帖,没有更多严厉的要求,只是这样修身养性的事体,奚娴自己也乐意去做,而且看的还大多是她没看过的,上头晦涩之处,甚至会有一些批注解释,以便她能看得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