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玉还要嫁?”胡氏惊了,“她不是……不是疯了?”
“疯了嫁岂不正合适?”林夕落冷笑,“这是那老头子的原话。”
胡氏倒吸口冷气,翕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林夕落为其揉肩,陪笑,胡氏就此再不开口。
时间至晚,林夕落与林大总管又确定了后日老太爷花甲之寿的各项事,也将林忠德又吩咐下的帖子一一备好,林夕落想起林竖贤,“竖贤先生的可是送去了?”
“他……”林大总管翻翻名册,“还未有,他乃林族后人,未送请帖,如若送了,还显得关系远了。”
林夕落点了头,“我去一趟。”
林大总管略有犹豫却未阻拦,林夕落回去周整好衣裳,又拿了书本,带着春桃、冬荷便往府外行去。
小院依旧静谧安和,屋内一盏油灯闪亮,偶尔有几声轻咳、脚步声,但随即便安静下去。林夕落站于这院子半晌,让春桃和冬荷在此等候,她则迈步进屋。
依旧未敲门,林竖贤怔刻,未往这方看,开口道:“你来了?”
“先生就知是我?”林夕落走至书架旁,林竖贤坐在书桌之前依旧未抬头,“除了你,还有谁不叩门请进?”
林夕落笑了,“后日老太爷的大寿,特意来请先生。”
“自会前去。”林竖贤放下手中书本,林夕落在书架上细细寻书,俱都乃文人典籍、竖贤手抄书本、心得笔记,连角落中都无闲书杂文,林夕落心中笑,这定是怕她来此再看到,又不知藏于何处了。
怕她来?林夕落心中狐疑,他怕吗?
林夕落对古人圣言已无心再读,走至林竖贤对面,“先生,还未调理好心态?新到此的先生所教我无兴趣,每日行书两篇既可,只有夸赞无半句建言。”
林竖贤只觉她到此后,手中书本一行字都未看进去,索性放于一旁,叙言道:
“新去教书科的先生也非凡人,兴帝十三年的探花,书卷略有迂腐,都因一手好字而得宠,他去教习你都厌恶,可见这些时更为心高气傲了。”
“那又如何?”林夕落随意道:“一季百两纹银,请的便是皇上宠的先生。”
林竖贤怔住,“这乃你意?”
“自是老太爷的意思,我一府院里宅着的女眷,我认识他是谁?”林夕落语气不屑,林竖贤也看得出,“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则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不可盖棺定论。”
“先生君子,学生小人。”林夕落话语调侃,林竖贤却带怒气,“自我糟蹋,荒唐”
林夕落愣了,“先生,我可是来躲清静的,您再训斥,我可走了?”
“我有意教文、行、忠、信,此徒却怪、力、乱、神,债啊”林竖贤自我感慨,频频摇头,林夕落倒是笑了,“后日清早便有宗祠齐拜,先生不如明晚便至府上,族学你不愿再去,我已命人在‘宗秀园’收拾妥当一屋子,父亲也欲与你细谈。”
林竖贤点了头,“我也有意向表叔父请教。”
林夕落奉上这二日所看书本及她所行大字,林竖贤看了片刻,从书架上再拿一本送入其手。
“先生告辞。”林夕落接过,行了师生礼,林竖贤也起身回礼,二人四目相对,心中都明对方之意,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林夕落认定,林竖贤心中已应。
未再多言,林夕落出了门,林竖贤瞧她离去,直至院门关上,心中犹豫,此徒?一辈子的麻烦,如何教矣?
林夕落回了“宗秀园”,这一晚可乃她最清闲的日子,明晚还要忙碌寿日大礼,恐怕都闭不了眼,故而进院子洗漱便早早睡下。
“宗秀园”如此清净,可其他院子则无这份清闲,首当其冲的便是大夫人许氏。
小产乃她心中之痛,连带着林政武这些时日都时常不归,她的心里更是憋屈,嫁入林府,乃是嫡长房的夫人,光彩耀人,可如今?落魄苦哀,连个庶系的丫头都不如……
林绮兰整日陪伴其身旁,好似也受了刺激,时而忽然掉泪,时而怒斥下人,这无疑是一把锐刀,更剜许氏的心。
想起林夕落,许氏的牙都咬出了血,打了林绮兰,老太爷不责罚,连林政武都闷声不语,只是不允她再来“紫苑”,就这么算了?就这么忍了?许氏直至今日都不敢相信,曾经一言九鼎的大老爷、曾经恢宏荣耀的大房,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后日乃老太爷的大寿,许氏还有几日才出小月子,她也咬牙要露脸面,任凭许妈妈劝慰了一整日,她都不肯罢休,“内宅如若再不出手,大房就成了冷房,大老爷在何处?”
许妈妈尴尬难言:“在……在后面的小院。”
许氏沉心闭眼,幽怨言道:“如若我再不出去,这大夫人,恐怕就要换人了……”
“香赋园”,二姨太太听着林政齐和林政肃说起后日安排,不免面色露苦,“不允我去叩拜?他这是要我的命啊。”
“母亲,我去与父亲再说说。”林政肃说话就要往外走,二姨太太猛斥:“滚回来”
“娘……”林政肃急道:“整日让个丫头来管府事,连我院子都砸了,老爷子半句话都不肯说,这成什么了?我虽为庶子,可好歹也是他的儿子,瞧瞧如今这日子怎么过?那臭丫头也不知会什么招,居然把老爷子给糊弄成这幅模样”
“……连林大总管都对其俯首帖耳,简直见鬼了。”六夫人孙氏在一旁插话,却被二姨太太不屑的扫了两眼:
“他见鬼?你们的脑子都怎么长的?各个守着钟家、守着齐献王就觉得荣华富贵一辈子了?他不是太子,纵使强势,那位子也不名正言顺,老太爷为何会辞官?你们就不用用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