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正在伤心听见这话又要哭又想笑,又要极力忍住,一时面色憋十分古怪。
贾母一见凤姐这样,还道她吓坏了,想着他死她是双身子,心疼异常,忙忙出言安慰“凤丫头别怕,凭花多少银子,都要治好琏儿,有老祖宗呢。”
凤姐俏语慰夫婿,贾母无奈让儿孙
凤姐卧房外套间。
三春姐妹李纨宝玉也都来探贾琏伤势,本来一个二个面色凄凄,很是忧心难过,陡听贾母爆粗口,想着贾赦老天拔地,胡子拉渣,却被贾母当做小儿谩骂,张口强盗种子,闭口狼心狗肺,他们兄妹差点忍俊不住,思及礼仪孝道只不敢出声,只憋得一个个咳嗽不已,脸涨得通红。
就是那卫道士贾政,亦是胡子翘了几翘,大善人王夫人,嘴角也扯了好几扯。
唯有盛怒贾母浑然不觉,在场人等谁敢点破,用凤姐之话,那就是骚老虎鼻孔眼,遂一个个只做恭顺状,假作无知。
一时外面通传:“鲍太医到了。”
屋内三春姐妹并李纨等齐齐回避到厢房,宝玉因为扛不住贾政,也随着三春等一起退了出来,只贾母凤姐贾政夫妻守着。
鲍太医一番检验,言道:“还好,二爷只是皮肉伤,尚未伤及骨头,不过打得实在狠了,怎么说也得躺个三两月方才得好。”随后替贾琏外用棒疮药消炎止疼,临行又开了药方内里散毒,林之孝飞奔出门抓药不提。
只是可怜贾琏飞天神一个,从此屁股朝天扒着过日子了。
却说贾母见贾琏治疗完毕,复又想起讯问贾琏,他老子贾赦因何要打,贾琏口里支支吾吾,哼哼叽叽半天,只说不明白。
贾母一看贾琏这番暧昧情形,心下明白大半,估计着不是贾赦暗地里做下了什么龌龊事儿被贾琏撞见,就是因为白日自己阻挡省亲之事,借题发挥,拿贾琏作伐,因而不再追问贾琏,转而怒骂贾赦,连贾政、王夫人,也捎带着骂进去了。
“哼哼,我知道了,定是你今日白天没站在你那没脸老子一边,跟我老婆子作对,他就恼了你了,是也不是?看来我们祖孙两个不识时务,阻挡了他们富贵荣华路,招了他们眼,讨了他们嫌,只是他们不敢拿我怎样,所以就拿你作伐,可怜孙儿,是老祖连累你了。”
贾母说着怒气升腾红了眼,落了泪。
贾琏哪里敢认这话,这在贾赦可是忤逆不孝,撅个屁股在枕上磕头:“老祖宗多心了,父亲万无此意,实在是孙儿愚钝,不堪大用,才惹得父亲动怒,且与老太太不相干。”
贾政也慌忙作揖求饶不迭:“儿子们焉敢有此意,老太太您这么说,叫儿子如何自处呢。”
王夫人跟着贾政弯腰驼背,也不敢分辨,只是重三遍四言道:“老太太息怒,媳妇惶恐。”
贾母兀自气哼哼,拐杖连连戳地不住:“你们还不滚,少瞧你们几眼,我也好多活几日呢。”
贾政王夫人焉敢再做分辨,只被骂得灰头土脸,诺诺而退。
却说宝玉三春李纨几人,闻听走了鲍太医,预备过来探视贾琏,谁知刚到房门口,就听贾母发作贾政王夫人,姊妹几个生怕一个不慎做了贾政炮灰,众姊妹腾云驾雾,溜之不及,躲进大姐儿房里避祸去了,一阵凝神静气,得小丫头告知贾政夫妻离开,姊妹几个方敢出头,屏声静气走来,与贾琏道恼问安,抚慰一番,再一个个悄悄潜回房间不提。
凤姐这里得知贾琏并无大碍,放下心来,看着贾琏狼狈情形,凤目一眯,她倒有了计策了,待众人散尽,凤姐一边替贾琏擦拭汗水,一边笑道:“嗳哟,这下好了,你再也不用左右为难了,横竖你已经尽了力了,剩下由他们闹去吧,既然回天乏力,二爷你从此安心陪我做月公子安胎吧。”
贾琏气得直咬牙:“不是你絮絮叨叨,我何辜能挨这顿打,这会儿倒来笑话,嗳哟,疼死我了。”
凤姐皱眉,故作小媳妇状拉起贾琏手来摩挲:“嗳哟,二爷挨了打,我都恨不得以身相替二爷,何来笑话一说,今时今日,我难道还不明白,这府里人唯有二爷是我依靠呢,我可是劝了你拉了你,二爷只不听,以为大老爷清明如水呢,这会儿又来说这话,倒叫人好没意思。”说着眼圈也红了。
平儿忙在一边帮腔道:“二爷这话没得让人伤心,奶奶乍听二爷挨打,差点没晕倒了,幸亏小婢离得近才搀住了。”
贾琏本来疼得直哼哼,闻听凤姐晕倒,忙问道;“你还好吧,孩子没事吧,你说你急什么,我七尺长汉子,不过打几下,那里轻易。”他原要说‘轻易就死了’,又一想,凤姐说过不许说那字,觉得犯忌讳遂忍下了,拿手摸一摸凤姐腰腹:“可别碰着他,那可就真要了我命了。”
凤姐见贾琏软化了,暗给平儿使个眼色,平儿便走到门边去查看一番,随即关好门窗。
凤姐这才靠近贾琏悄声道:“依我说,二爷这叫因祸得福。”
贾琏以为凤姐还在涮着他玩,想她怀氏夫人不能发作,遂气哼哼扭头不理人了。
凤姐这里把他脸搬过来向着自己,又给贾琏嘴里塞颗剥了皮葡萄,贾琏皱眉扭头:“不吃,惯会这套,打一下,摸一下。”不料劲儿大了,牵动了伤处,一阵哀叫:“嗳哟,真他娘疼啊,臭娘们啊!”
凤姐忙拿把团扇替贾琏扇着风,轻声笑道:“二爷急什么,听我说完了再恼不迟,你想啊,大老爷这回再也使不动你了,再有什么事体,只好自己去任上了,我们也就清净了。二老爷若想使唤你,也不成啦。还有,你再也不用怕太太堵你了,如此一举三得,难道不是因祸得福,二爷如何还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