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乔梦然是乔楚楚的异母姐姐?难怪,乔楚楚与乔家大小姐之间,二人相貌差距甚远。
更惊奇的是……
长久以来,时刻悬在我头顶上的一把夺命剑,终于刺中了我心底深处最脆弱的要害。注定的宿命,终于把我抛入了一场避而不去的战争。
尽管,这极可能是以卵击石的尝试,然而,它却值得我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那哪怕是注定的失败。因为,在世间上还有一样东西甚至比胜利更加美好,那便是——患难与共。
心,是镇定的;只是全身的力气,却在意识到了事态真相,悄悄然抽离大半。
“当心!”赶忙搀扶我,湘晴蹙紧了黛眉。她凝视着我的眼眸,亦流露出最真诚的关怀与深沉的担忧,“你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是不是发生……”
“对,要出大事……别问我为什么。明白的事理多了,未必是福气。”心头,顷刻间涌上一股浓郁的伤感。深深呼吸,我哑着嗓子,尽力克制着有些轻颤的语调,“湘晴,你与你家相公先行前往‘君且留’。千万记得,与瑾娘碰面之后,一定要尽快离开酒楼。即使是不能出城,也要为了安全着想,避至城郊。至于我……”
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我缓缓阖上眼,轻轻仰起头,感受晌午阳光辉洒在脸上、身上所带来的无限温暖,“我必须,与萧奕安同进退。”
东边日出西边雨
正文东边日出西边雨
几进几出的萧府大宅,我又重新回到了正门。
第一次真正意义见到它广袤开阔的真实面容时,我并没有表现出陌生人的畏手畏脚,心虚慌张地去承担它所呈予我的庞大气势。我一直以为,劫难的涵义,在于让人历经怯弱惧怕的同时,摒弃退缩踟蹰,才可以化苦难为安宁、孕育出触手可及的……归宿。
所以,即便是令我百转千回、兜兜转转,面对萧家大宅,面对宛如回到人生旅途尚未分岔的般,逼着我去面对处处洋溢着艳丽色彩、处处装饰一新豪华喜庆时,我依然不悔不恨。
因为懂得。
……
曾经,他坚持娶妾;眼下,是妾室擢正。
预料之中的锣鼓鸣庆、丝竹管弦齐奏声响,正似近似远、若有若无嘈杂自己的双耳……我忆起那场草率、却由自己决然启动的政治婚姻。嫁入府的时候,从来不去揣摩思量全长安城是不是都在暗自发笑?是不是都在注视着那位曾被幸运之神眷顾、眼中傲然无物的男人,即将被将被一个莽撞唐突的女人改变既定人生道路?
青春流转,爱情流转。
待到手握休书离开,依然不曾思忖朝野内外是不是还在暗自发笑?是不是都在期待着那位孤立无援的男人,在蓄意驳斥太子监国的威仪之后,即将遭受最冷淡的谪降?
原本以为能够相忘于江湖、诚心实意祝福他从另一个秀外慧中的女人身上重获快慰,可为何旧地重游的我,在忆起他全部的谦谦尔雅、宽容关怀,在面对依然锁闭的朱漆正门之后,却湿润了双眼?
以手,叩门扉。
良久,窸窣的脚步声从正门里头传来,缓慢向我迫近。直至沉闷的声响过后,两道朱红色大门才被人徐徐推开——
“是彩灯坊的岑老板么?劳烦你们把大红喜字灯笼挂上去,喜轿就要从沁香苑……”
颤巍巍的话语,在老者亲眼瞥见到我时,而猝然止住。萧府总管来福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彷佛是没能预料到我的不请自来。他想要让开身子让我进府,却又在挪步间犹豫了神情。慌张不安,亦是支支吾吾几乎语不成句,“夫、夫人?不不,林、林姑娘您怎么来了?”
他的局促失态,与我的淡然平静成鲜明对比。早已没有昔日的意气用事与冲动急躁,我只是轻缓着语气,尽量减少他的忧心,“请勿介怀,我并非前来扰乱你家大人的喜事。”
我的回答,让他脸上的惶恐神色稍稍淡褪。浅浅地对他微笑,我还是问出口,“只不过……既然今日府上有婚庆大事,为何灯笼耽搁至现在还无法挂上?”
“这,这都怪老奴办事不周……”搪塞着,来福的神色愈发不镇定,甚至是想要关上大门,把我阻隔在外,“林姑娘,吉时已近,新夫人的花轿马上就要抬入府。一则避免尴尬,二则少爷婚事来福怠慢不得……你,你还是先行离开罢,来福惟恐招呼不周。”
“小婶婶?!”来福催促我离开的话语,被清亮稚嫩的童音打断。一个小粉团居然从来福脚边窜出来,探着脑袋,奶声奶气的问,“临儿听到声音了……小婶婶,真的是你?!”
光洁的额头,还蒙着一层微薄的细汗。小人儿正上气不接下气、急促喘息着。仰起头,他目不转睛的凝视于我,黑幽幽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浓郁的惊喜。微红的眼眶与鼻子,似乎是无声无息的泄露出他发自内心的激动。
“昭临?!”我无比惊喜的唤出口,“你……”
“小婶婶,你这个大骗子……”昭临忿然地指责我,而晶莹的泪水也竟然从他的眼角滚落,惊喜散去,他稚涩的面容里透露出与同岁孩童不曾承受的黯然与悲伤,“你这个大骗子!你说过只是去做姜糖片……可是等临儿午觉醒来,既没有姜糖片,更没有小婶婶。临儿讨厌你!讨厌骗人的小婶婶……”
我错愕地看着昭临。
我差点忘了,当事态真正发展到决裂地步,波及的,还有眼前这个最最纯真无辜的生命。在亲情上,他对于我的依赖,已经完全超出最初预料。
“小婶婶,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临儿?”此时此刻,稚儿隐忍多时的泪水,全部倾涌而出。他伸出手,紧紧攥着我的衣摆,放声大哭起来。
心境,愈发酸楚……我非常明白,心酸背后的真实来源,既是为过去那段最恬淡质朴的相处情景而打动,也是为曾经拥有的那份纯粹亲情所伤怀。
视野里,昭临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克制着流泪的冲动,我蹲下身子搂住已然哭成泪人的小粉团。掏出手绢为他拭去所有的泪痕,再轻轻捏捏他嫩白的脸蛋儿,我努力露出一个温暖人心的笑容,以平和的语气劝说道,“傻孩子,不哭。乖,别再哭了,婶婶心疼……”
小手臂紧紧缠绕着我的脖颈,昭临把脑袋倚在我的肩膀。哽咽,时不时的抽泣着,他颤抖着声音怯生生地向我控诉,“临儿也讨厌叔叔,他每天都说你会回来……小婶婶,你不在的时候,临儿不但要读书习字,还要跟着齐杨哥哥习武……临儿讨厌叔叔,讨厌小婶婶,更讨厌习武……”
屁大的娃儿,居然就开始习武?!满是怜惜的摸摸小人儿脑袋,我不动声色地瞥视从始而终站立在旁侧的萧府带刀侍卫齐杨。他同样是额头布了薄汗,双颊略微泛红,想必方才他正在教导昭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