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霜给她拿糕点去了,院中现下只有几个侍奉的仆役,闻青轻等了一会儿,又记起今日宫中有刺客,愈发不放心阿兄独自在深宫中行走。
她整衣起来,找仆役要了把伞,想出去找阿兄,她跟一个近侍说了一声,撑开伞走入雨幕之中。
闻青轻刚刚离开,江醒拎着一盅热粥从南侧小门出来,他等闻青轻等得无聊,于是去后院看厨子给闻青轻煮粥。
闻青轻宿醉酒醒之后,总是吃不下东西,这回必然也不例外,太子殿下虽然自己就不喜欢吃东西,
()但知道这对身体实则很不好,于是希望闻青轻能乖乖吃饭。
他正想着待会儿去哄哄她,一到正院,却得知闻青轻去长明宫等许兼了。
仆役认真观察江醒的脸色,问:“要将姑娘叫回来吗。”
“不必”江醒安静一会儿,说,“让幸平远远跟着她。”
仆役称是。
——
闻青轻昨日路过长明宫,记得去这里的路怎么走,春雨之下的皇宫有种幽静的漂亮,闻青轻一面赏景,一面寻路,不知不觉行至一处清幽的宫室。
宫室掩着门,一把青铜锁插在门闩上,透过缝隙往里望,依稀可见里面青绿色的杂草和一树枝叶亭亭如盖的海棠花树,里面似乎没有人居住,灰色的墙面已生了裂痕,如羊皮纸一样泛着古旧枯黄的痕迹。
此处离长明宫很近,应是整座皇宫最核心的位置,这座宫殿在这样的地段,却没有住人,而且杂草丛生,实在令人诧异。
闻青轻心中不解,但此处是皇宫,不应有过多的好奇心,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稍往前走两步,已经可以看到春雨之中长明宫模糊的影子。
这时,宫道一侧却传来一声低低的呜咽,随后是一声钝响。
雨水滴落在草尖上,淅淅沥沥发出清脆的声音,在风雨声中,刚刚听见的声音极其模糊,闻青轻晃了晃脑袋,只当自己昨夜没睡好,因而才出现了错觉,再往前走一步,又听见草丛被碾压发出细微声响。
闻青轻停住脚步,回身望了望。
朱墙之上,有一抹新鲜的血迹,墙上的瓦片落了一块,血从墙檐的缺口往下流,因为是红墙,又是下雨天,所以这一注鲜血并不明显,闻青轻懵了一下,再看,上面的血水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
闻青轻虽然学剑,但从来都被保护得很好,她根本没怎么见过血,一时见到了,脑子空白一瞬。闻青轻动动手腕,将伞倾开,淋了一会儿雨才清醒下来。
她捏了捏袖子,轻手轻脚走到宫道一侧,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有小姑娘强压着的细碎哭腔。
宫墙一侧,正有一棵流苏树,闻青轻抿了下唇,从地上捡起一条花枝,动作很轻地上了树,借繁密的花叶遮掩自己的身形,宫室之中,没有人居住的痕迹,花草树木撒了欢一样地生长。
闻青轻一时找不到发声的来源,她握紧花枝,轻轻拨下檐上一块瓦片。
“吧嗒——”瓦片破碎的声音。
宫殿之中升起细碎的声响,宫殿的门被撞开。
一个乌发散乱的小姑娘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来,她跑得很快,却被一颗从殿中射出的石子击中膝盖,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殿中出来一个黑衣蒙面的刺客,立刻抓住她的长发将她挡在自己面前,手扼住她的咽喉,如惊弓之鸟一般,抬头四处张望。
闻青轻垂着目光,对上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小姑娘只看了她一眼,就快速收回目光。
她强忍惧意,仰着脖子靠近刺客的刀尖,洁白的细颈上出现一条血线,她语气颤抖,抽噎道:“你杀掉我吧。”
刺客有点懵,低头看她。
小姑娘乍然拔高了声音:“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没有人会救我!你劫持我根本不能让你活下去!你但凡去挟持我哥哥或者我长兄都能让你活下去!你为什么要劫持我!”
闻青轻看准时机跳下宫墙。
少顷,短刀清凌凌的刀片反射出青衣少女莹白漂亮的脸,刺客瞳孔一缩,下意识收紧手上的刀往里一抻,割伤的却不是江景的脖子,而是闻青轻乍然横在其中的花枝。
闻青轻趁他不备,狠狠踢向他的腹部,刺客吃疼,微微躬身,闻青轻微微扬了扬手腕,将刺客的短刀挑开,江景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闻青轻身后,颤抖着抓住她的衣裳。
“你找死!”刺客咬牙切齿地握紧了短刀,脚尖蹬地飞快从地上起来。
闻青轻将江景护在身后,花枝一横挡住他乍然发狠攻上来的杀招。
他比江醒差远了,闻青轻可以应付,只是花枝脆弱,被短刀劈砍几下就断了,刺客见她没了武器,手上杀招愈发凌厉,闻青轻肩上被刺了一下,颈上又被他滑了一道血线,鲜血汩汩而流,刺客脸上浮出一丝喜色,发了狠地扑上来。
闻青轻冷笑一声,微微仰身,抬脚往他膝上一踹,刺客重心不稳,险些跌倒,但到底是老江湖,立刻便站直了身子。
此时,江景抱着一块石头猛地向下砸向刺客的脚,只听一声闷响,刺客脸色一白,闻青轻猛一抬手,立时夺了刺客的短刀,抵上他的脖颈,将他双手反剪在后。
刺客跪在地上,尤在挣扎,闻青轻阖上眼睛,狠下心扎了一下他的脊背。
鲜血登时染透了黑衣,刺客一下子软了下去。
闻青轻双手颤抖,一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连忙将短刀扔了,江景这时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连忙跑上来,捡起短刀抱在怀里,生怕刺客醒了再夺刀。
温热的血溅了闻青轻一手。
闻青轻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有点反应不过来,蹲下去探探刺客的鼻息。
没死。
闻青轻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地上,这时才有机会看看自己救下来的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