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大门?”
“怎么可能。”阿勇呼地站起身,双手张开成了个大字造型,“我挡着呢!”
得意不过一瞬,他又泄了气:“可惜,没法挡着不让他入府。”
“他怎么进侯府,咱们说了也不算。”初九吸了吸鼻子,担心问,“今天你护着我也挨了鞭子的,看过大夫了吗?“
“咱们几个挨过鞭子的都看过了。秉忠叔说小侯爷定然会替我们讨回公道出这口气的。”阿勇皱着眉,“但此刻那林狐貍还在咱们府里当座上客呢,怎么讨公道怎么出气啊?”
“他毕竟是相府公子,有要事而来的话,小侯爷自然也不能不见。”
“要事?”阿勇越发有些不忿了,“坏狐貍能有什么事?他不害世子,不蛊惑小侯爷,就算他积了大德了!”
他拿起已经凉好的药,喂给一动便会触动伤口引发疼痛的初九,同时道:“我明日休假,去藏功寺给你请个平安符吧。”
初九喝下汤药,苦得咂嘴,皱着眉小声:“我床底下的箱子里有一串钱,阿勇哥你拿着,明日去藏功寺,替我代小侯爷请个回心转意符成么?”
“回心转意符?”阿勇不解。
初九又喝了口药,苦得连脸全皱了起来,虚着声说:“就是求小侯爷别再和世子闹别扭了,若是以后世子真的不回来了,由着林狐貍在咱们府里作威作福,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有没有这种符啊?”阿勇给初九喂了口水,冲淡了些药的苦味,“而且你家里不是只有母亲和妹妹了么?你妹妹才五岁,都指望你的工钱度日。我孤家寡人一个,若真有回心转意符,我来请,我请最好最贵的。”
初九坚持:“你拿着,我们一起请,多份供奉多份心说不定就真灵验了。”
初九说着咳嗽来了两声,牵动伤口,哎唷声又起。
秉忠叔在他唤痛的哀声里走进来,给了阿勇一包蜜饯:“这个可以压一压药苦。别省着不吃,想给家里人留,只管去找管食材的管事领。”
初九瘪了瘪嘴,有些哽咽地嗯了声。
秉忠叔又说:“请符供奉的钱,你们也自个留着。要多少,我这里支。”
阿勇给初九喂了颗蜜饯,向秉忠叔叹道:“秉忠叔,你劝劝小侯爷吧。”
“可不是。”初九咬着蜜饯,含糊不清地委屈,“那个林狐……三公子沾上小侯爷之后,何曾有过一件好事啊。”
“小侯爷固执。”秉忠叔有些无奈,但叹息后,眼神里又有了韧性,“但他舍不下世子的。等他明白过来,是一定会把世子带回来的。”
阿勇叹气“可是世子还愿意回来么?”而初九满怀期待“那小侯爷可得早些明白过来”撞在了一起,秉忠叔出了会神,终究又长叹起了气。
从林昭清离开,直至月上三竿,李乘玉坐在扶疏院里,只凝视着书案旁的窗外,内心跟着日落月升,不断迭加沉重。
林昭清确实是来报信的。
二皇子的人截到了一封信,交由林昭清保管。林昭清顶着莫大风险,把信带来了逍遥侯府。
信以二皇子的名义,向北缙国借兵,承诺一旦二皇子登临大位,便向北缙年年朝贡,并割让四州。
“奸细招认,这封信是四皇子要他交给陆清鹤,以在君上面前指认二皇子通敌叛国的。”他解释,“二皇子生母家族和北缙的大将军是远亲,把二皇子和北缙牵扯到一起,二皇子自然百口莫辩。但信不是二皇子写的。”
李乘玉看他:“何以见得?”
林昭清带着满是信任的神情,把那封关联甚重的信递向李乘玉。
展开信,看了一眼,李乘玉的眼神便全然黯了下来。
信函里的每一个字,每一笔一画,都像是他亲手写出。
全天下,除了他自己,唯有一个人能把他的字迹仿得一模一样。
每一个字,都是一针刺痛,扎在他眼里心里。
他的神色被林昭清解读成了震惊,语带安慰道:“我信你,这信绝不是你写的。”
“或者是不是会有一个人,能描摹你的笔迹?”他窥看李乘玉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
李乘玉不答,抬眼看他,冷声:“你把信给了我。我若毁了,你待如何?”
“我……”林昭清这才后知后觉地从眼中泛出了惊讶和紧张。
他私自把二皇子交他保管嘱他查探的证据交给了要查的人,若是没了此信,他自身难保。
“我没想过……我只是怕你毫无防备地卷在里面会出事,我冒死而来,只是因为担心你……”
李乘玉避开了林昭清惊慌闪烁却又带着某种炽热的眸子,把信放在书案之上,道:“信你收回,妥善保管。”
林昭清看了眼信,却没有马上拿在手上,语带玩味道:“我觉得二皇子也是信你的,我们都觉得这封信和你关系不大,但二皇子对永宁侯世子是何观感,我就不得而知了。你要护他么?”
李乘玉没答林昭清。
“他仿你的笔迹做这个局,分明是刻意借你来保全自己。可我知道,你还是会护着他的……”踏前几步,林昭清拉住李乘玉手腕,仰头看他,眼带哀戚,“但你知道的,我对你……我……”
轻轻推开林昭清的手,李乘玉退开了些:“我说得很清楚,我只想护你周全,免你被我连累,并无其他心思。”
林昭清脸上拂过阴沉气恼,但他拿起那封信收好后,再看向李乘玉,又恢复了诚挚笑意。
“闹了这么一场,身子骨都酸了。”他话语说得轻松,如和友人闲话,“逍遥侯府独占西山温泉,我可听说对体寒体虚最有奇效,能否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