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圣上赐下的哀荣与诔文,反倒成?了一种辛辣的讽刺。
承恩公尚且如此,死的匆忙、随便找了具棺材塞进去的刘七郎,就更不必说了。
承恩公夫人冷若冰霜的接待了自己的妹妹:“夫人如此关头?登门,有心了。”
说着,作为丧主向?来宾行礼。
小苗氏为难的叫了声:“姐姐。”
“我哪里是你的姐姐?”承恩公夫人自嘲道:“我是笑?话!”
她环视寥落的厅堂,神情当中含着某种冷冷的嘲弄:“即便是淮安侯府,也没有落到过这种境地!”
两位苗夫人的母亲、东平侯夫人从外边过来,压低了声音,同?长女道:“这并不是你妹妹的过错,不要朝她发?脾气。”
承恩公夫人于是又向?自己的母亲行了一礼:“您在?这种关头?登门,实在?不能不叫我这个刘氏冢妇感激涕零!”
东平侯夫人心头?一堵,有心发?作,瞥见女儿两鬓早生的白?发?,心头?倏然一酸,又生生刹住了,转而问?:“府上的事情都料理好了没有?今日要是有不趁手的,只管开口,我同?你妹妹还?是能搭把手的……”
东平侯夫人后退一步,承恩公夫人却要更进一步,多年前的伤疤并没有随着时间而痊愈,只会在?愈发?不堪的境遇当中糜烂腐朽。
“阿娘现在?倒是会说好话了?早做什么?去了?我是正经的长女啊!”
她忍不住哽咽道:“刘家都是些什么?东西,你们不知道吗?要把我嫁到这样不堪的人家来!要卖女儿,你们就公平一点啊,凭什么?只卖我一个?同?父同?母的姐妹啊,凭什么?就待她好!”
小苗氏在?旁边听着,窘迫极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归根结底,姐姐的不幸其实同?她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作为同?胞所?出的姐妹,姐姐多年来挣扎于痛苦和?绝望的同?时,她却过着顺遂平和?的生活,又叫她有种莫名的愧疚感。
东平侯夫人看着长女,心里同?样极其不是滋味:“圣上做媒,我与你阿耶又为之奈何呢……”
刘四郎之妻太叔氏打外边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加重嗓子,咳嗽了一声。
东平侯夫人转头?去看,便见到了不远处神情阴沉、不知道听了多久的承恩公。
目光对?上,承恩公却先瞟了太叔氏一眼,这才脸色难看的近前去,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岳母和?小姨都到了啊。”
东平侯夫人与小苗氏俱都不咸不淡的还?了礼。
承恩公本就颇为不悦的心情瞬间又被撒了一把盐。
他心想,你们跑到我家里来,堂而皇之说我们家的坏话!
现在?被我撞破了,不马上赔礼道歉,居然还?敢跟我摆一张死鱼脸?!
有没有搞错啊你们这两个臭婆娘!
东平侯夫人与小苗氏心想,我们又没有凭空捏造事实,损毁你们刘氏的名声!
要不是圣上强行做媒,就凭你这个既无容貌、又无才干的烂人,能娶到我女儿姐姐?!
皇太后眼见着是撒手了,圣上看样子也不打算再?管,你这摊烂泥还?算个什么?东西,这回要不是我们母女俩豁出脸面不要,捏着鼻子来给承恩公府撑场子,你们得丢脸到姥姥家!
你有什么?资格给我们甩脸子看!
承恩公年轻的时候不算是青年俊彦,人到中年,当然也不太可能成?长成?中年俊彦。
现下在?岳母跟小姨处都没得到什么?好脸色,语气便愈发?的坏了:“有空在?这儿跟人说长道短,怎么?不去前边迎客?弟妹们都还?年轻,难当大事,你却在?这儿躲懒,没得叫人觉得漠视去了的尊长!”
这话一说,本就僵硬的局面更难看了。
承恩公夫人淡淡道:“来的宾客本就不多,更没什么?有分量的,这还?得我去吗?随便找个管事就成?了吧。”
承恩公被戳到了痛楚,眼底狞色一闪:“你这——”
东平侯夫人冷冷道:“承恩公,你嘴上最好放客气一点!”
承恩公面露怫然,意欲张口,却被太叔氏叫住了。
“大哥,”太叔氏说:“前边来了几位宗室男客,还?得您去顾全呢。”
承恩公冷冷瞟了那三人一眼,拂袖而去。
太叔氏近前去劝:“大哥性格耿介了一些,不过人并不坏……”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有点心虚,只得拉了个更靠谱一点的理由出来:“死者为大,来都来了……”
东平侯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承恩公夫人也勉强挤出来一点笑?。
小苗氏余光觑着承恩公离去的身影,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眼睑。
她心想,看这场丧仪的架势,多年来一直庇护着承恩公府的那棵大树,好像真的不打算管他们了呢。
既然如此……
第38章
承恩公府的丧事以一种相对难堪的局面开始,又?以一种?绝对?难堪的局面结束了。
准备了几百桌的宴席,最后只来了几十桌正经客人,多余的那些扔了也是浪费,只得开流水席,叫过路的闲人来赶个热闹,勉强算是给死去的人积一点阴德。
承恩公夫人看着这寥落残败的局面,深有种?日落西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