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许诺的亲和态度,王李二人总算正常了,“敝姓李……”
我把许诺的行李和挎包都接到手中,病成这样,依旧警惕,迅速,利落,待人接物,不受影响,这女人之强悍坚定,温暖彪悍,当真弹眼落睛,令人叹为观止。
我们一行四人就准备启程,经住院楼前厅,许诺脚步停下,与迎面而来两人颔首招呼,“于队长,郑医生。”
那位叫于队长的面色不虞,“诺诺,嘛去?这病还没好呢,赶紧回房躺着。”
许诺挽住我胳膊,自然,亲昵,“介绍一下,我未婚夫,方正文,知道我病了,来接我。”
未,婚,夫?!我受惊不小,但更气愤非常,而且气愤之情较之受惊状态,压倒性胜出。这位于队长,就算与许诺是同行,有熟到可以直呼其闺名的程度吗?我照例面无表情,“于队长。”客气话总要讲两句的,“我们诺诺给你添不少麻烦,这两天多谢你照应。”
于队长面上之不虞之色很快转为不屑,对许诺,“这老头你未婚夫?”
我则惊奇不悦,原来纪律部队里还真有这种愚蠢无知,猥琐又颟顸的人。
许诺很不经意的语气,“看着面相老,他干那行累,搞化学的,自己做点研究,手上再有点项目,还得带博士生研究生,别提多操心了。上次我不是跟你提过光气杀人的案子吗?还是我老公给我提供的线索。象那种什么杀人于无形,兵不刃血就能撂倒一大片的技能……”
我是觉着许诺话里有‘你惹我,我家老公会让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的威胁意味,当然,有效果,许诺越吓唬,那位于队长的嚣张气焰越收敛几分,后来许诺还给他还介绍了小李和小王的来头,我没太在意,多多少少,被许诺那个“我老公”给闹的心惊肉跳,晕晕陶陶,一时间,也听不清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只记得我们四个上车,许诺叫小李快快开。车开出去很长一段路,许诺还频频回顾。
小李也算得上是把江湖上的好手,不点自明,问许诺,“那个姓于的有胆子追来?都跟他讲了,我叔在佳木斯混哪个山头的。”
许诺,“虽说他不至于野蛮到那个地步,总还是小心为上。”
小王从前座转回头,“许队长,那个姓于的想对你怎么样?”
许诺从口袋里摸出个小药瓶,拿给我看,“认得吗?”
我藉着灯光看清楚那药名,血往脑子上涌,说穿了这种药物化学成分上的功能来讲,就是迷药,难以置信,“他给你用这个?”
许诺颇为庆幸,“亏我发现的早。他以为我睡着了,让郑医生注射到我用的药水里,随后他送郑医生出去,我赶紧把点滴拔掉,躲门后,没想到你们进来了。”
小王,“天啊,人渣嘛。”
“一开始看上去挺好的人,谁知道一肚子男盗女娼,龌蹉垃圾。”
小王,“你是想一枪崩了他?”
许诺,“我才不会为了那种垃圾让自己去坐牢。他是当地土著,我再强也压不了他这地头蛇,总是要想点办法,给自己机会逃出去……”
我看着许诺,她双目熠熠生光,哑着嗓子,脸颊上是不正常的红晕,还当自己没事人似的,与王李俩人聊天。我仍记得,赵辉形容她用怎样的方式与毒贩对抗,我也见到她差点被欺侮,仍沉着冷静应对,力求脱困。她并不高大强壮的身体里,到底积蓄了多少能量,经得起如此消耗?我那只被于姓垃圾激怒到差点砸窗玻璃上的手,停下,放松,顿了顿,摸到许诺额额头,一片火烫,问她,“你有退热和消炎药没有?”
许诺摇头,满是血丝的大眼睛望着我。
我记得我有,刚出院,怕自己抵抗力不好,路上再有个头疼脑热,就带出来了。我找药给许诺,“你知道怎么用吧?”我又给她我的保温杯,“来,喝点热水。先坚持几个钟头,等回哈尔滨,赶紧找个正经医生给你看看。”
许诺吃药片,大眼睛继续瞧着我,声音不大,有点乖乖的,好似在提醒,“明儿就三十儿了。”
我跟小李商量,“等回去,还得麻烦你赶紧给我买两张明天回北京的机票,要头等舱位。许队长的妈妈是医生,等把她交给她妈妈,她的病很快就好了。”
小李答应,“没问题啊叔。”
我再找块毛巾,矿泉水绞湿,给许诺敷额头。她还是瞪着我,表情里有点点受伤和委屈,小模样看上去特别可怜。我意马心猿,那个想把她拽到怀里抱在胸口的念头,令我整个人是又酸又软又慌,硬找出点闲话与她掰扯,“你没跟姓于那废物说过你爸是谁吧?”我意思是你要是提过你响当当的家世,姓于的哪敢招惹你。
许诺满嘴又跑起没边没沿的火车,“我们是无产阶级的好儿女,不兴那个。”
王李在前边乐。
我可接不住革命小将的崇高志向,只好,“多喝水。”
许诺抱着我的保温杯哼唧,“嗓子疼,喝不下去。”
“喝水喝不下去,说话倒不见你喊痛,”我小声叱她,表示不满,“你说你愁人不愁人。”
“你跟我愁啊?”许诺问
能不愁吗?病成这德性。可我不吭气儿,算默认,这种心情,是不好明灯火杖张扬出来的。我注意她嘴角和嘴唇上的几粒大疱,是不得涂点什么消炎药比较好?她这是上多大的火,把自己逼出病来?
没预料,许诺凑我跟前,头搁到我肩窝,说,“累了,睡会儿。”
我脖颈的肌肤,似能感受到她眼睫毛蝶翅般扇动,浑身僵硬,卡半天,才乱糟糟,“哦。”我不是不想把自己借给她当枕头,可这样我就没那么方便给她绞毛巾敷额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