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动地的惊雷响起时,颜儿正恹恹地靠着窗边小榻往外看。
霎时闪电把阴沉了许久的天幕打亮,颜儿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回过神,雷声炸响仿若山崩地陷……她脑中嗡嗡作响,一颗心脏跳得快要冲破心脏一样……
丹丹丢下揉到一半的面团从厨房里往颜儿房间跑,这雷太大声了,若是姑娘不小心睡着了被惊醒,会吓坏的。
她匆匆跑到颜儿跟前,手上还沾着面粉不好碰她,只能轻声喊:“颜儿姑娘,没事吧?是不是被吓着了?”
颜儿面色苍白,整个人失了魂一样眼神涣散,对丹丹的问话没有反应,只急促地喘着气。
丹丹急得声音都着抖,顾不上弄脏她的衣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晃了晃,见她回不过神,转头冲外面一叠声喊着吴婆婆。
吴婆婆过来一看,心道不好,便赶紧叫人去请陈大夫,想了想还得把余蓉找回来,正忙着要出去就见外头自家的马车已经回来了。
进门几步路余蓉就已经浑身湿透了,她脚步不停进了颜儿屋子,见到颜儿的样子一怔,不禁落下泪来。
她的到来让颜儿终于有了点反应,但她也只是转头呆呆地看她,眼中茫茫然一片,似是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面前的人又是谁。
“颜儿……吓着颜儿了吧?别怕别怕,蓉姨在呢……”
“你看这时节就是这样,刚还大太阳呢,这会儿居然下起这么大的雨来,还好颜儿好好在家待着。”
“哎呀,也不知道院子里那个鸟巢会不会被雨给打掉了,等雨停了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好吗?”
“颜儿?颜儿跟蓉姨说说话好吗?”
……
余蓉一直不停地跟颜儿说话,盼着颜儿能回她一两句,颜儿也不是全然没有反应,眼睛也会随着余蓉的动作转来转去,却一直是懵懵懂懂的表情,也没有出声。
“去看看陈大夫到了没有?”余蓉实在急得不行,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风一吹冷得抖,但她不愿离开半步去换上干净的衣服。
还好在她快要跟着崩溃的时候陈大夫到了,他一见颜儿便道不好,放下药箱就先把了脉,片刻后从药箱里拿了一帖药交给丹丹:“先煮开倒一碗来,要快。”丹丹拿了药就跑。
这才有空看向余蓉,只一眼便立马低了头行礼:“余老板,不必担心。”
余蓉松了口气,仿佛刚意识到自己现在十分不得体,有些尴尬先去换了衣服。
她很快就又回来,颜儿已经被陈大夫哄着半躺了,第一碗药也送过来了,颜儿倒是没有拒绝,乖乖把药喝下。
“姑娘心神不稳才会被吓怔住,喝了安神药缓一会儿便好了。”陈大夫安慰余蓉。
丹丹在一旁问:“会不会这一吓能把姑娘吓醒来?”
“不无可能。”
余蓉一听激动了:“先生所言当真?”
“大夫也没有十足把握,只是历来有这方面的记载,若是没能恢复也没关系的,对姑娘身体没有妨碍。”
现下竟是没有什么能做的,余蓉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不知先生对方术可有了解,民间倒是常有传闻,颜儿这样有没有可能是魂魄不全,能否请法师来做做法……”
陈大夫皱着眉摇头:“怪力乱神之说不可信。”
余蓉只好按下不表。
好在颜儿在安神药的作用下睡了一觉,醒来就没事了,只是也没像大家期待的一样一下子恢复记忆。
余蓉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抱着她哭了一场。
颜儿傻傻地被紧紧抱着,又看丹丹她们也是热泪盈眶的样子,也猜到了自己可能又历了次险。
萧隆回来了。
他一进淮州城就直入余府,同余蓉两人在书房里谈了近三个时辰。
也是时隔十几年,余蓉才又这样完整地听到宫里的消息。
萧隆先是查了有同母兄长的公主,结果只有一位,便是先皇后所生的,太子的嫡亲妹妹霁芷妍。
从这个消息之后,余蓉便一直没开口,只听萧隆一点一点跟她分析。
除了同母这个信息之外,余蓉曾经跟他提过晏景烨,恰好就是嫡公主的驸马,自从晏驸马领兵出征之后,京城里就没有人见过嫡公主了。
一开始大家也还以为公主挂心驸马的战事,无心玩乐,但数月未曾出现,还是引起了不少猜疑,特别是当太子妃云舒九死一生早产下皇太孙,而皇太孙先天不足,嫡公主霁芷妍也并未露面时,关于公主遇难的猜测就流传开了。
而太子殿下早前受了伤,这几个月都在宫里秘密养伤,现在已经恢复了许多。
西南战事也不像之前传言的那般吃紧,晏驸马战败的消息完全是讹传,雅城等几个城池被占领时晏驸马尚未达到,现在兵权大部分都在他手里
皇帝龙体应当也还康健,每日早朝和议事都正常进行,眼下最要紧的是军资,去年各地天灾不少又连着战事,国库空虚,大臣们已经乐捐过两次了。
除了这些总结,萧隆还把听来的霁芷妍的一些趣事都一一讲了。
余蓉只听不言,一直到萧隆讲得口干舌燥,搜肠刮肚也没有什么遗漏的,才让他先回去休息。
书房里一片寂静,余蓉坐在书桌后一动不动,消化着她府里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娘,是帝国娇贵的嫡公主这个消息。
不止是嫡公主……而且是她的……
余蓉闭了闭眼睛,嘴角扯出一抹笑……原来如此……
为何一见面心就软,为何在不知道她身份的时候就下意识爱护她,为何那么想亲近,为何那么牵肠挂肚……她在听到梁吉说到她亲人的噩耗,梦魇中突然喊出的那声父皇……
上天冥冥中把她的外甥女送到她面前,让她在她危难之际出现,免她居无定所,免她颠沛流离。
她的外甥女,她亲姐姐的亲生女儿。
余蓉,先皇后的嫡亲妹妹,一朝行差踏错就跟父母天人两隔,在逃避中孓孓渡过漫长岁月之后,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