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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王夫人去了贾母房中遇到何等风雨,贾母又如何料理此事,却说贾琏陪同贾赦夫妇回到家中,叙过离别之情后,别的未问,只先问父母方才何以在贾母房中如此恼怒,在贾母门外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他年轻气盛,到底对此心痒难耐。
贾赦素无决策,遂看向窦夫人,只见窦夫人略思忖了片刻,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又道:“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没有怕过什么事,但是国法不可违,你须得谨记在心,切勿为了贪图几两银子,置阖家于不顾。此时旁人畏惧咱们家,故无人言,倘若有一天咱们家竟败了,不知道得有多少人落井下石,此事说不得也是罪状之一。”
进门这么些年,别的窦夫人没看出什么好处来,只看出了这家人实在是自视甚高,压根儿不将王法看在眼里,长辈如斯,自然没有人好生规劝贾赦、教导贾琏,若是长此以往,贾赦还罢了,贾琏不知违法之罪,亦效仿于此该当如何?因此须得好生教导他才是。
窦夫人说话时,深深地叹息一声,贾史王薛金陵四大家族,护官符上怎么说的她都已尽知,替门下人谋官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动辄便是繁华之地的肥缺,可见他们家真的是权势滔天。贾敏如今身在金陵,亦听说了不少事,因贾母上了年纪,性子越发左了,如今又不管事,不好与之说明,又和王夫人不睦,只得在和窦夫人通信时告知于她。
贾琏闻言,登时惊心骇目,失声道:“婶娘竟这般胆大?”
林如海因上辈子贾琏夫妇做下若干不法之事,与其说他们胆大包天,不如说是确实无知,因此指点贾琏时,首先便送了他一部当朝律例法典,时常令其熟读深思,先知法,而后有所敬畏,方能谨言慎行,不做出格之事。不提上辈子,今生的贾琏确是良材美质,身边多是正直良善之长辈,自己也颇上进,万不能因自己知其恶事,便不再理他。
贾琏如今年纪虽轻,却也知道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忽然听窦夫人说一向仁慈和善的婶娘竟私下放利钱、替人打官司,怎能不为之吃惊,不知道人品端方的贾政是否知晓。
贾琏突然想到贾政,对贾珠不禁心生同情,从前他羡慕贾珠,如今却觉得贾珠殊为不易,年纪轻轻,只知读书,竟无丝毫玩乐之时,又有贾政时常督促,每日除了读书,仍是读书,在江南时便听贾珠曾经说过,按贾政夫妇所想,怕要来年南下,参加乡试。
窦夫人听了贾琏的话,冷笑道:“二太太有什么不敢?咱们知道的只这两样,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便是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倚仗权势,霸占平头百姓家的良田地亩,不是一两起,不过是大家畏惧荣国府和王家的权势,敢怒不敢言罢了。”
想了想,又道:“好似从琏儿身边出去的叫柳儿的丫头,本是周瑞的女儿,如今嫁了个做古董生意的,也没少坑蒙拐骗,似乎还曾倚靠咱们府上的威势,勒令别的古董店关了门。”
贾赦跳将起来,连带茶几上的茶碗摔到地上打了个粉碎,他顾不得湿了半边袍子,一叠声地道:“既有此事,该当跟老太太说一声才是,也让老太太瞧瞧,平素这些都是什么阿物儿,二太太放利钱,定然也是交给周瑞家去办的,竟不如老太太做主,打发了这几个狗奴才,没了膀臂,瞧二太太日后还如何重利盘剥,包揽诉讼!”
窦夫人却摇头道:“既已交给老太太,便没有我们置喙的余地。我们且看着罢,若是老太太秉公办事,咱们心里安慰些,也好防微杜渐,若是老太太当真偏心二老爷家,咱们心里好有个底儿,暗中替自己打算些,莫等到无法回头之时,咱们什么都得不到。”
贾赦和贾琏听了这话,顿时默然不语,尤其是贾赦,一脸黯然。
其实窦夫人说的乃是事实,贾琏自小虽不如贾珠受贾母疼爱,但是后来经贾敏之故,也渐渐与其持平,倒没受什么大委屈,但是贾赦却真真知道贾母偏心。
过了良久,贾赦方道:“都由你做主罢,横竖我管不得。”
窦夫人抿嘴一笑,虽然贾赦确实无能之极,便是因为他无能,自己方好驾驭,一时打发人去打听,待听得王夫人已安安稳稳地回到荣禧堂,并没有听说贾母对如何,不觉一怔,知晓贾母不会再对王夫人如何了,转而便对贾赦道:“原本我还想着俭省些,如今瞧来竟不必了。明儿二老爷养清客买古玩花钱,老爷也以买古玩买丫头多多支些银子来,便是花不了这许多钱,不如都留给琏儿,咱们就琏儿这么一个儿子,总得为他着想。”
贾赦也因贾母此举分外恼怒,闻声便问道:“这是何故?”
贾琏在一旁看向窦夫人,也想知道其中的缘故,心里暗暗感激窦夫人无时无刻都记挂着自己,虽不是生母,却也相差无几了,便是贾赦,也没有这样周全妥帖。
窦夫人冷笑道:“珠儿和琏儿说亲时,聘礼聘金都是从公中出的,二太太真真疼珠儿,凡是好的都色、色齐备,竟有二三万两的聘礼都不止,下聘之时谁家不称赞咱们家富贵?故我比着他们要,额外又多要了三成,二太太原不舍,我便说按门第,咱们两家比他们两家高,按身份,琏儿是长房长孙,将来爵位都是他的,难道连娶亲的钱也不该拿?若是不给,倒要出去问问,听听外人怎么说这个道理。因此二太太方按着我要的预备了,不然,你道咱们下聘时能那样风光?陈家那样满意?我瞧着二太太仿佛将府里一切都当成是他们的了,如今老太太也不能秉公决断,不知道被他们如何掏空呢,既这么着,咱们索性多花一些是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