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第三个,长头发,穿深蓝套裙那个。”
廖俊杰盯住死死看了两眼。
太远了,五官不甚清晰,但身形发型记住了,莫安生穿了双尖头白皮鞋,踩着红毯,很女人,长卷发堆在肩上,工牌没挂脖子,随意夹在腰上,又飒爽。
才八点半,还早,廖俊杰挑了个宽裕的位置,既能盯住莫安生,又不会被出出进进的人踩到脚,转头看辅导员,直接开嘲讽。
“您有点儿护短啊。”
“不是,休宁读书的时候我还在当宿管,这孩子真不容易。”
辅导员看出他成见很深,有意替休宁挽回点印象分。
“她家是农村的,父母生了四个,重男轻女,对她不太好,其实她读书特别突出,但也没用,最后就上了我们这儿。”
“哪个农村?”
“酉阳县,在武陵山区,重庆最穷的三个县之一。”
“哦,我去过,抓毒贩。”
刚好有人离座,廖俊杰坐下伸懒腰,“不好意思啊,昨晚我通宵。”
“没事儿,您坐。”
辅导员笑了下,挨他站着。
“这个事儿肯定是误会,我猜啊,休宁跟小李开玩笑,小李呢,手太快,刷地就去交警网站上提交了,他们这代人啊,宁愿在网上跟陌生人掏心掏肺,都不愿意在现实中打个110,都这样儿。”
“您很喜欢她。”
“是啊,她跟我说过一件事儿,我听着,真是唏嘘。”
廖俊杰仰起头,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她家有个亲戚在重庆市区,那家只有一个孩子,成绩也好,比她大,本来说好了,等那个孩子高考完,去住校了,就把她接过去,户口迁进去,能读个好一点的小学。”
“哦,后来呢?”
辅导员未语先长叹,唏嘘道。
“你记不记得有一年重庆热的不得了?连着十几天四十度,山火从北碚缙云山烧进来,巴南啊,万州啊,全着了,几个区的党员干部,国企动员起来,男的上山待命——”
廖俊杰思忖,“好像是有这麽个事儿。”
“你肯定没印象,我在街道上,背个筐,骑摩托上去送物资,她家亲戚爸爸死的早,妈妈有病,有天夜里,邻居成年的全出去帮忙,乱哄哄的,第二天山火灭了,才发现那个孩子不见了。”
廖俊杰猝不及防,“就完了?”
“对,再没找着,妈妈跟着也死了。”
“不好意思啊,这个座位你还要麽?”
辅导员换了座儿,“有时候人啊,就是一下子什麽都没了,我听她说完这个事儿,难受了好几天。”
廖俊杰也怪不舒服的,“报警了吗?”
“肯定报了呀。”
“那我回去查查档案,失蹤案。”
辅导员没想到他冷面孔底下有副热心快肠,反而劝他。
“这都十几年了,人肯定没了,就算找出来怎麽没的,又有啥意思?”
廖俊杰擡擡下巴,指台上的莫安生。
学生喜欢她,点名要她回答,她讲的也很清晰,讲完技术又鼓励,“这几年经济不好,大家遇到挫折,不要觉得全是自己的问题,要正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