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染轻轻叹了口气。最让人焦虑的不是暴风雨本身,而是它来临前,那阴沉可怖的天空、骤然降低的气压,还有悬而未决的等待。
“明天我有半天的休假。”钟长诀说。
这话像是在期待他的反应,于是祁染翻过身,仰起头来。
“要不要出去走走?”钟长诀又说,“里兰有很多风景优美的地方。”
“你怎么突然想到……”祁染本来想说“约会”,又觉得这个词很奇怪,生生掐断了话头。
“我们相处,要么在房子里,要么在聚会、晚宴上,”钟长诀说,“还没有单独出去过。”
祁染觉得很新鲜。“好啊,去哪里?”
“森林公园,”钟长诀说,“那儿鹿、飞羚、野兔很多,还有大灭绝前的植被。那些古树居然撑过了小行星撞击,不觉得是个奇迹吗?”
祁染感到一丝荒谬:“你怎么知道这些?”
将军不像是知道这种地理小知识的人,问别人又不符合形象。
“粉丝网站,”钟长诀说,“你不是经常上去浏览吗?”
“我……”祁染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睛微眯,“你查我的浏览记录?”
“没有,虽然我有权限,”钟长诀说,“你的终端页面经常开着,停在那个网站上。”
祁染忽然有种赤裸裸展于人前的感觉,于是坐起来,将大衣穿上,裹紧,反驳道:“那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现这种离谱的东西,谁能忍住不去看。”
“你回帖了吗?”
“你不是没有查我的记录吗?”
“我只是问问。”
祁染闭上了嘴。他确实在“幻想约会”上回过一条帖子,那条下面热火朝天地讨论“钟长诀的审美偏好”,他写了一句“我觉得他根本没有审美”。
还有一次,是在一个“城市打卡”的模块,这个模块列举了一些将军曾经去过的地方,许多人去那里留影纪念。他认真地浏览了一遍,指出很多地方都是虚假的。
“我们什么时候去?”他开始转移话题,“警卫队不需要提前去踩点吗?”
“需要,”钟长诀说,“但愿没有人动歪心思,毕竟我手里一直拿着枪。”
森林公园覆盖了城郊山脉的一角,树木葱茏,栽种着多种植被。最壮观的是杉树组成的绿色长廊,前后绵延13公里,中有砂石道,很适合徒步旅行。
他们吃过午饭前往公园,尽管冬日枝叶凋零,高大的树木浩浩荡荡,仍是美景。路上还覆盖着积雪,湿滑难行,游客也稀少。
祁染呼着白气,不停回望走过的游客,钟长诀问他怎么了。
“我以为警卫会清场。”
钟长诀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匪夷所思:“这是国家公园,没人有权利禁止市民出入。”
“毕竟之前出了那种事……”
“他们会在周围散开,注意有没有可疑人员。”
“是吗?”祁染问,“什么算可疑?”
钟长诀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记得这一路上,我们碰到了谁吗?”
祁染沉吟片刻,说:“在门口,有个带着黑色帽子的男人,穿着灰色风衣;长廊上遇到了一个穿着红色绒衣的年轻姑娘,二十多岁,一直用终端拍照,我觉得她好像拍了几张你的照片;还有一个拄着登山杖的老人,背着大背包,走得比较慢。”
有那么一会儿,钟长诀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盯着他看,似乎没想到突然提问会引出这样的回答。不过,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听不出惊讶:“如果是你,你会注意谁?”
祁染想了想,说:“那个男人。他走路老是低着头,帽子往下压,看不清脸。”
钟长诀不置可否,祁染问他会注意谁,他答道:“那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