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穆年间的帝后愈发受万民景仰,我们在东都,也时常能听到她们的佳话。
白芨
有一回在东都,有个没长眼狗说书的编排慕皇后,阿苒第二日就抄了那家酒楼,打了那个狗说书的二十板子。
这事儿她不让我说。
番外二紫花白花一处开(完)
昭穆九年的时候,皇上突然病了一场,慕皇后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几天几夜都没合眼。皇上和皇后两个,向来是皇后身子不大好,皇上还是第一次病得这样重。我从东都赶过来时,内廷依旧如常,慕皇后虽憔悴,眼中却不见多少慌乱,她向来是一个处事不惊的人,我原本这样想。可晚上人都走尽了,我才看见,慕皇后抱着皇上,眼圈红得厉害,一声一声不知在说些什么。
好在上天眷顾,病去如抽丝,皇上御体康健,半个月后渐渐就好了起来。皇上痊愈后,皇后又开始日日夜夜挂在皇上身上,也不明白这两个人,前半生里要多叱咤风云就有多叱咤风云,威风凛凛的帝后啊,年岁越大还越腻歪起来了。
翌年,阿苒辞了官,这时四海升平,我与阿苒也已是年岁渐长,渐渐羡慕起逍遥王殿下与谢大人那样游历名山大川的惬意来,阿苒知道了,想都没想就辞了官与我整理行囊。
紫苒:我再不答应,她晚上真的是要磨死我了,你们试过从天黑被磨到天亮的滋味吗?
白芨:我们在昭穆十年的阳春出发,临行前,慕皇后知道了,还和谢大人一起画了张名山大川图给我们。吐到了我们手上,只是又要多了一个齿酸醋的皇帝和一个吃更多醋的亲王了。
我们从东都出发,先到了江南,在江南停了一旬,看遍了春日江南的繁花,白日里在河堤上,随金柳摩挲我们的发顶,看江上来回徘徊的小舟泛起阵阵涟漪,采莲的歌女抱着莲蓬唱歌,岸边的老叟与小娃娃钓鱼,阿苒拿一吊钱换了他们的一条白鱼,拎到岸上厨娘那里,炖了锅极鲜肥的鱼汤。
我们借宿的客栈也在江畔,夜里听着潺潺流水缕缕清风,如同在天地间静静聆听宫商清音。
那厨娘知道我们是西京人,便忍不住地好奇问我们可见过皇上皇后与皇嗣,我笑着说不出话,只怕说出来吓这个小厨娘,还是阿苒含糊道:“万寿千秋正旦上元的时候,远远地瞧过几回。”
那厨娘眼中一亮,又问:“那皇上有多俊秀威仪?皇后有多雍容华美?皇嗣是不是和小仙女一样?”
紫苒轻叹了一声,含糊道:“皇上自然威仪万分,皇后……也是很美,皇嗣年纪还小。”
大约我们的形容与那厨娘所思所想一般无二,眼见那厨娘是真的欢欣,连做鱼的钱都折了些算给我们。江南做鱼自然风味地道,我和阿苒只剩了个鱼头,却在夜里被客栈外的狸猫叼走了。阿苒为这事恼了许久,发誓要抓出这只猫贼,可惜后来我们人都走了,那猫也不见踪影。
临离开江南的日子,阿苒与我走街串巷地买特产做土仪,能留存久的就往宫里送,留不久的糕点馅饼就带着路上吃。乘船沿河入海,我和阿苒又到了东海海沿上的渔村,和那里的渔民一起出海,看着沙鸥在头顶飞过,叼走了阿苒手里吃了一半儿的酥饼。
海面一望无垠,将天地连作一线,我和阿苒坐在渔船上,看那些渔民叉鱼捕鱼,上了岸就看鱼婆织网晒鱼,腥咸的气息徘徊在海岸上,日头将人晒得也变得懒洋洋的,难怪逍遥王与谢大人这样的流连忘返不愿回京,外面的天地原是这样的辽阔无垠。
夜里渔家女招待我们,用炭火给我们烤些扇贝螺肉,讲着海上的奇遇,他们觉得海外就是仙山,仙山有琼楼玉宇,里面住着仙翁仙子,有长生不老之术。说起长生,我原以为,古来帝王都追求长生,但皇上却从未有过此念,我将在东海的见闻写给慕皇后,也顺带问了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回信,回信却是皇上回的,她居然不准我再写一沓信给皇后,实在是棒打我与皇后的情谊了。
紧接着在里面,皇上告诉了我一句话——
若有一春在怀,不羡人间长生。
我知道那春是什么。
从东海离开其实是个意外,这个意外实在让人太意外——这一年的夏天,玉樽来信,我的宝贝徒儿翠翠,要与海迷失部首领阿勒别姬那个女混蛋成亲了!虽然玺暮与慕皇后来来回回写信说她们如何如何恩爱相知缠绵悱恻,可我依旧不能接受我的心肝宝贝翠翠被那么个西戎人的蛮女骗了!
于是从东海一路到玉樽,大半个大周的国土就在我脚下步履生尘。
紫苒:自从知道了翠翠要成亲的消息,她几乎拿出了当年皇上远赴西境讨回皇后的架势,带着我一路杀去了西境。
好容易赶到了海迷失部,她和阿勒别姬两个人眼瞪眼了许久,似乎都在等着对方给自己磕头。
虽然翠翠是她的徒弟,可阿勒别姬只比阿芨小一岁啊……总之这个头谁也没磕,而阿芨对阿勒别姬便更是一个好脸色都没有了。我一辈子见她都和人乐呵呵的,没想到三十来岁了忽然还能看见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也是稀奇可爱。
小儿女们情情爱爱,我总想着不要多加管教,可阿芨却说,让翠翠被那个蛮女骗走了无异于有小妖精骗走了我那人傻钱多的徒弟贵儿,易地而处,我大约也能懂得了阿芨的心痛,当然如果有小妖精能收了贵儿也好。可翠翠却当场跪在她面前,神情坚定,一脸绝然地说了番话,将阿芨说得眼泪纵横,那颗倔强的头,终究还是点了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