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才不想管他们之间的烂账,让他们自己两家去掰扯!掰扯完之后,将今夜的事给我一个交代。卢阇,你去盯着他们。就说本王淋了雨,也发头风了!”
毗纱王摆摆手,烦躁地离开了大殿。
随着毗纱王的离开,卢阇王子脸上的温文尔雅尽数消失。
“古莩塔·弥沙呢?”他淡淡扫了仍跪在阶下的息露一眼。
“还没有找到……”息露回道。
“那就快去找!”卢阇王子说,“派‘六重天’去,把整个分野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即使是息露,也不曾见过这样暴躁的卢阇。他被吓得一抖,瑟缩道:“可是‘六重天’的首领,古莩塔家的庶子越翎,也不见了……”
“‘六重天’所有人都是吃白饭的吗?王宫亲卫、分野城禁卫,还有你这侍卫长,都是吃白饭的吗?没了越翎,连抓一个罪人都抓到不到了吗!”
息露跪在大殿里被一顿训斥,简直想哭。
对啊,他就是吃白饭的啊,这不是全分野都知道的事吗?他才第一天接任侍卫长,也没有人教过他,这难道不是给息家的人混吃等死的职位吗?为什么和父亲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息氏虽不属于十二家贵族,却是王室最信赖的近臣。息露作为息家的小公子,卢阇王子的伴读,曾经在王与王后膝下得到的都是与卢阇王子相当的宠爱。他此前一生中,遭过的最大的挫折,也许就是吃到有虫的番石榴。
也没有人告诉他,长大之后会变成这样。
息露朝卢阇王子稽首行礼,揉着眼泪,慢慢走向大殿外。
卢阇王子看见他那窝囊的模样就来火:“回来!”
息露带着哭腔问:“又干嘛?我去找啊!”
卢阇王子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我真是头昏了才会派你去找,叫你父亲去。”他挥了挥手,让宫女给息露包扎,又说:“你先去碧玺宫躲着,等苏赫剎那和古莩塔两家的事解决完了,再出去。”
“我父亲病着呢。”息露闷闷地说。
“病了也得去,”卢阇王子怒极反笑,“谁让他生了你这个没用的。”
“那你呢?”息露今夜挨的骂比一辈子都多,已经麻木了。
“我不去,他们两家怎么解决?”卢阇烦躁地叹气,问身边的宫人,“古莩塔家的人来了没有?让他们先自行对峙。”
王宫侍卫匆匆来报:“回殿下,古莩塔大人已经到了,和苏赫剎那大人在门外呢。二位大人都动了好大的气,苏赫剎那大人要古莩塔家血债血偿。殿下,现在要怎么办?属下们都不敢插手。”
“让他们吵!吵完了再议!”卢阇一甩衣袖,又问,“天瑰呢?打算如何安置?”
王宫侍卫看向息露,息露便说:“听说苏赫剎那大人没有安置霄姬殿下,直接就来炽金宫了。苏赫剎那家现下也是一团乱,霄姬殿下的……遗体,由檀梨先带回了卡罗纳卡兰家,之后还不知道怎么办。”
“檀梨?”卢阇王子冷冷道,“人都死了,他倒是痴心上了。”
前几天还在宴会上又跑又跳、又怒又骂的,那样美丽跋扈的天瑰,忽然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死得那样惨,那样痛。息露垂眸,想到这些,又忍不住哭了。
卢阇王子用不成器的眼神看着他,终于也还是没说什么,只道:“你们照顾着息小公子,我去管管那两家的事。”
息露终于把自己从炽金宫侍卫长哭回了息小公子。
他心里止不住地难过。
他和卢阇、天瑰、漓音,一起在炽金宫中的学院里,还不是家主的檀梨教他们念书写字。卢阇和漓音最认真,每次检查课业,这两人都要帮他和天瑰写四份。被檀梨看穿了,四个人就在旋紫苑树下顶着课本罚站,天瑰不服,每次都会抓了蜗牛偷偷放在檀梨养的鹤望兰上,把他气得够呛。
难道那些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吗?
漓音远嫁,天瑰身死。
苏赫剎那家和古莩塔家水火不容,王室与十二家贵族也处处刀光剑影。
长大之后的世界为什么是这样的?
小时候,息露觉得十二炽金宫好大啊。和他们一起玩捉迷藏,天瑰最会躲了,总是藏在连卢阇都不知道的角落里。
现在,整个分野城,他都不觉得大了。可是炽金宫却变得空空荡荡的,不会有人在这里玩捉迷藏了。
天瑰也再不会从某个角落里跳出来,吓他们一跳。
息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身边的宫女忙问:“息小公子,您怎么了?我带您先去歇着,等殿下回来吧。”
息露摇摇头,声音很慢,又很坚定:“我去看看。”
宫女忧心道:“殿下也是为了您好。现在这样的形势,只怕苏赫剎那大人和古莩塔大人都会迁怒于您,不会轻易放过您的。”
息露说:“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要去看看。”
亲眼看一看,长大之后的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大殿外,大雨如帘。
分野城素来干旱,这场十年罕见的暴雨,仿佛要把人间的血与泪都冲刷干净。
卢阇王子疾步走到大殿外。
苏赫剎那家主情绪激动,古莩塔家主的面色也颇不好看。他们都被王宫侍卫拦着,可二人位高权重,王宫侍卫也不敢真的对他们怎么样。
“二位大人,这般站在殿外也不像话,还是随我移步紫玉宫,慢慢商议吧。”卢阇王子轻言细语,又变回了那温柔敦厚、谦谦有礼的王储。
“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