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完之后,姜思亦的情绪恢复平稳,也终于注意到了展昭和叶唯的坐位问题。
“你们怎么离元翎这么远?”
姜思亦这话一出,展昭和叶唯同时挪回原本的位置,可以说是非常默契了。
“当然是被你和元大哥吓到了。”同为吵架的旁观者,姜思然很理解展昭和叶唯此时的心情。她第一次见的时候比他们两人差远了,连表面的镇定都没有。
元翎冲展昭和叶唯两人低了低头道:“抱歉,是我们太失礼了。”
姜思然这才后知后觉,她也看着两人说:“我和元翎经常这般争论,争完便过了,也不会真的生气。原不该在两位大人面前失礼,但我们习惯了,一时没控制住。”
“这是哪里话。”展昭客气道,“我们二人在旁听着也是受益匪浅,有元大人这样的好官,实乃大宁之幸。”
叶唯听他们在那里客套,眼神时不时打量姜思亦和元翎的神情。他们似乎真如姜思亦说的那般争过便过了,没有情绪遗留。
嗯……未婚夫妻是这样相处的吗?
她的视线扫过元翎手中的画卷,这个从刚才他们遇见起就被元翎拿在手里,连上了马车都没有放下。叶唯不禁好奇道:“元大人手上拿的是……”
元翎道:“这是我今日在书会上买的一幅画。”
“我看元大人爱不释手,此画必定十分精美。”
元翎闻言好像才想起来自己一直
拿着那副画一般,抬手把画卷放在旁边,道:“倒也没有,只是我看着喜欢。”
这便是没有将画打开给他们一观的意思了,叶唯不想自讨没趣,便没有再提。
还是姜思亦解释道:“他买的那副画甚是普通,就只有一人一狐加天边一只大雁,也不知他为何会喜欢,不打开来想必是怕你们看了笑他。”
她这么一说,再连想元翎替书会上闹事的书生赔钱的举动,让人觉得他多半是为了救济旁人才买下这幅普通的画。
之后马车上的氛围就轻松许多,姜思然好奇展昭和叶唯二人查的什么案子,就问他们能不能说。
这案子不是什么要密,说自是能说的,只是案子最后的结局,恐怕会令姜家姐妹不愉快。
展昭看了叶唯一眼,犹豫要不要说。叶唯本来也担心提到这个案子会再引起争执,可当她看见姜思然不谙世事,满脸好奇的样子,想到林致说过的话,突然就觉得应该说。
她朝展昭点了点头,然后把这个案子的始末讲了一遍。
如她所料,姜家姐妹从始至终都眉头紧皱,只有听到展昭叶唯找出证据,以及还韦氏清白的时候神情才略微缓和。
待听到最后韦氏竟选择原谅她婆婆,甚至继续奉养时,她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岂有此理。”姜思亦冷声道:“简直荒谬至极!”
这种事情对她们的冲击太大了,姜家这一代仅有的
两位小姐,金尊玉贵,自由到想做什么事想嫁哪个男人都能自己选择。她们实在无法想象更无法理解韦氏这种人的存在。
“若换做是我,都已经真相大白,肯定要让官府将那个恶毒婆婆治罪。我不仅不会主动原谅,有哪个混蛋敢劝我原谅,我都得把他骂回去。”姜思然一脸愤然。
“可她不是你。”元翎比她们沉稳,对普通百姓的了解也更多些,“百善孝为先,世人最善以孝压人,便是个硬气的女子,也不会冒险状告自己的婆母。最多是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罢了。”
他想了想又接着道:“不过那女子性子确实太过绵软,这般退让未必能换来她婆婆真心相待。”
“也不一定全是性格的原因。”展昭道:“民间女子所受的教导大多都是出嫁后要以夫为天、孝敬公婆,就算婚后有不如意也要能忍则忍,很少有人会教她们受了欺负就要反抗。”
师娘在世时就曾将这类教训说给师父听,师父听后就说了一句话——都是狗屁。后来师娘便教导他,世道对女子的禁锢和压迫甚重,日后若遇见心爱之人,只有疼爱尚且不够,需得尊重她。
展昭不留痕迹地看了叶唯一眼,她能有今日,实力和运气缺一不可。
姜思然又沉默了,展昭所说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太少接触,偶尔直面才觉得难以接受。
“万事总有例外,也不是所有女子都听信这
种所谓‘教导’。”姜思亦道:“我听说二位大人曾去青州的千乘县查过一起采花案,在我看来,那起采花案中最后活下来的两名女子堪为女子典范。”
“姐姐说得对。”
元翎也附和道:“没错。”
姜思亦说的是于瑶和周迎?
姜思然起过和叶唯结亲的心思,姜家肯定要把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查个清楚,她办过的案子自然也在其列。所以叶唯并不惊讶他们知道那起采花案的细节。她惊讶的是姜思亦的话和马车内其他人的反应。
那个案子结束后她也曾默默想过,倘若她不是从现代穿越过来,而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普通女子,遭遇变故后,可能做到她们所做之事。
答案是未知。
她清楚在这个的时代于瑶和周迎这样的女子有多难得,她们迎着风霜雪雨,顶着世道的压迫,反抗世人对她们的教化,拼尽全力想为自己,也为其他女子走出一条不同的路。
没有人教她们,她们靠的是自己。
在叶唯心中,她们当得起姜思亦这句“女子典范”的赞许,却不曾奢望过旁人都能如此。
而现在,这样夸赞的话从一个同样生长于这个时代的女子口中说出,叶唯怎么能不动容?最重要的是,在场的其他人,包括元翎在内都是这样认为。
叶唯笑了,“她们若是知道有官家小姐和朝中大臣这样称赞她们,定会十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