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宴笙觉得这样说人不太好,但还是忍不住附和了一句:“我也怀疑。”
不管钟思渡是不是鬼上身了,今日功课看来是必须要一起学了。
钟宴笙认命地爬起来,梳洗了一番,换了衣裳。
等他跨进自己的小书房时,钟思渡已经坐在一侧书案上在看书了。
钟宴笙小小地纠结了会儿,远远地坐到另一侧,默默翻开书看。
虽然是自己熟悉的小书房,但今日多了个人,他还是有点不太自在。
云成担心钟宴笙会被欺负,跟进来站在他身边侍茶,偷偷打量着钟思渡,见他一直垂眸看着面前的书,才放了点心。
钟思渡其实没有在看书。
他并不如表面平静,心里仍旧如一团乱麻,余光中看钟宴笙坐在不远处,胡乱翻着书。
今日在家,他没有在脸上乱抹东西,也没用那罐香粉腌自己,褪去那身浓重的香粉气,淡淡的兰香似乎浸润了每一寸空气,沁人心脾。
暗暗观察了会儿,钟宴笙开始不太坐得住了,眼神发直打飘,坐姿东倒西歪,捧着书靠着椅子长吁短叹。
又看了会儿,钟宴笙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捧着那本《中庸》昏昏欲睡,大概是为了让自己不睡着,齿间碎碎嘟囔轻念:“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
……
睡着了。
在未见到钟宴笙之前,钟思渡从外界、从父母那里,听说过两个不同的钟宴笙。
外界传言淮安侯府的小世子从小病弱,被父母宠得娇纵放诞,不学无术。
父母口中的钟宴笙乖巧懂事,安静羞赧,心思明澈,引人怜惜。
那些外界拼凑的流言,不平之心引发的恨意,因父母割舍不断的态度而蔓延的妒意,种种种种,给他拼凑出的钟宴笙,明明是一个心思不纯、只会撒娇卖痴的草包。
偏见定了调,无论钟宴笙做什么,便也都成了别有目的,对他忍让是为了引得父母怜惜。
可是倘若钟宴笙是他想的那样的,又为何要跟淮安侯说那样的话,还他身份?
将身份还给他,对钟宴笙没有任何益处。
待到钟思渡重入族谱,封回世子,钟宴笙就……什么都没有了。
钟思渡闭了闭眼。
大错特错。
钟宴笙不太喜欢看《中庸》这些调调的书,何况昨晚做的梦十分消耗精神,这书就更难看进去了,跟往常一般,眼皮越来越发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以往给他授学的周先生总会被钟宴笙气笑,要打他手板。
不过是没人舍得打钟宴笙的,被那双莹润黑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上一会儿,基本就下不去手了。
见小少爷又
()睡着了,云成无言地偷偷狂戳他腰。
钟宴笙被戳醒了,迷茫地左右看看,很自然地又翻了一页书,低头继续看。
看了会儿,脑袋点了点,中庸之道的效果拔群,又睡着了。
钟思渡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彻底从书上偏移,落到了那颗趴在书案上毛茸茸的黑脑袋上,静默片刻,开了口:“他昨夜何时睡的?”
难道是跟淮安侯说完之后,感到后悔,跟他一样,辗转反侧了一夜?
想到这里,钟思渡备受煎熬的内心反倒感到了一丝轻松。
原来钟宴笙也不是那么大方,那么不在乎在侯府的身份。
云成绷着脸又戳了两下钟宴笙,他很不喜欢这位大少爷,但作为下人,不得不应声:“回大少爷,小少爷亥时睡,巳时起的。”
钟思渡:“……”
隔着一个院子,他因为淮安侯书房里钟宴笙的那一席话夜不成眠,钟宴笙睡得倒挺香。
钟宴笙被戳醒也不生气,晕乎乎地低头继续翻书,慢吞吞地翻了一页,看了两眼,脑袋又开始轻点。
钟思渡轻轻吸了口气,终于看不下去了:“钟宴笙。”
钟宴笙揉揉眼睛,慢了一拍才应了声:“啊?”
钟思渡盯着他:“《中庸》第二十章讲的什么?”
钟宴笙脑子里还有些困顿,不明白钟思渡突然问他这个做什么,手指动了动,开始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