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施微有双既妩媚又天真的眼眸,偏眼下鼻梁上方又生一颗红痣,将那本就神姿玉骨的上半张脸点缀如人间极品,太完美了,使人根本注意不到稍显逊色的下半张脸。
如此也将嘉郎迷得魂不守舍。自成婚但凡下衙能回府绝不在外面多耽搁一二,即便去外地办差也是火急火燎,归途恨不能星夜兼程。整夜地往沛兰园里钻,甚至天不黑就跑过去。
当然,这种事也怨不得男人,究其根本还是林施微不知收敛罢了。司遥如此想着,并鄙夷着。
她从妆奁抽出一只造型奇特的银盒子,打开排列数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取一根对镜徐徐刺进自己眼周各个穴位,不一会儿只见她脸颊皮肤有一小截鼓起又陷了进去,十分诡异,仿佛有条小小的虫儿在她皮肤里涌动。
诡谲涌动持续片刻消失殆尽,镜子里的司遥俨然更美了。明晃晃地美艳动人,却又说不出哪里变化,倘若仔细分辨,大约眉眼之间有了几分林施微的韵味。
司遥以玉簪蘸取胭脂,轻轻点在自己左侧鼻梁,犹如画龙点睛,烛火下美眸盈盈,摄人心魄。
她满意地勾起唇角。
初冬夜深天凉,她却穿着两层薄如蝉翼的碧色交领广袖罗衫,樱粉色百迭裙,纤细腰肢不盈一握,襟口刻意拉低了些许,葱白玉颈细嫩地反光,便提着一盏鸳鸯灯笼立在寒夜里,娇娇柔柔,等待晚归的魏令嘉。
司遥心心念念的魏令嘉今夜宿在了府衙馆舍,正在聆听明赫密报。
“俞良奉身边的基本落网,却少了一个至关重要之人阿诺,说来也怪,翻遍整座太子府也不见其踪影,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个苗疆医女倾雁。”明赫拧紧了眉宇。
魏令嘉笃定:“如今京师易进难出,没有官府路引谁也出不去,这二人还在京师。”
明赫眼底爬上一层寒意:“俞良奉并不聪明,累累罪行触目惊心,单凭他一人做不到这么周全。”说罢,他抬眸看向小魏大人。
魏令嘉目光与他一触即通,二人心下了然,沉默片刻。
明赫点了点头:“已经吩咐人撤了大半,别苑现在如同一只四处漏风的破口袋。”
魏令嘉笑了笑。
别苑“静养”的俞良奉失去自由,身边亲信接连失踪,多半是被魏令嘉的人抓走了。就连阿诺也不见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视野范围一片模糊,不行了,阿诺倾雁……我眼睛看不清了,然而再无人回应。
他被桌椅板凳连续绊倒,磕得满脸血,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阿诺不是说机弩之下魏令嘉断无存活可能吗?
为何五名机弩死士连他身边一个婢女都打不过?
俞良奉感觉所有事情都被想得过于简单,以至于闯下弥天大祸。
平日里一个个众星捧月围着他,如今出了事竟一个都不见了,就连舅舅方宏敏也不管他,父皇更不要他。
“秋狩前孤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啊!”俞良奉痛苦地抱着脑袋,差一点点就能杀了魏令嘉,解决所有麻烦!真的好不甘心。
黑暗中有人缓缓靠近,捂住了他嘴巴,在他原本就孱弱的身体上连续扎了数针,看不见伤口的针眼立时渗出几滴黑血,刺客以手帕悉心拭去。
当晚别苑的宫人就发现了嘴歪眼斜的前太子,御医诊断风邪入体,导致气血逆乱,脑脉痹阻,以后口不能言,基本失去自理能力,犹如活死人。
真龙天子的血脉死不得,可活着又碍了旁人的路,那就当个活死人吧。
只要他没死,周帝便懒得多看他一眼。
属下很快将别苑今夜发生的事上奏,明赫笑道:“他们自己人下手可比咱们狠多了。”他自然清楚小魏大人故意放狗咬狗,毕竟林大人的眼睛不能白用呀。
魏令嘉不知在想什么,深邃眼眸微微垂着。
次日,他回了趟国公府,晚间宿在了碧水云居外院。
“嘉少爷。”司遥终于等到了魏令嘉,忙提裙快步上前,姿态婀娜。
魏令嘉看她一眼,脚下的步伐未有片刻停顿,司遥只好加快步子随他走进屋内,小厮也跟了进来,抢在她前头服侍魏令嘉解下披风。
小厮还是个孩子,看不懂司遥在唱哪出大戏,虽觉得她今夜格外好看,却也透着邪乎。
待小厮离开,司遥犹豫几许,鼓起勇气走到了魏令嘉身边,近得几乎嗅到了他衣袖间淡淡的冷冽之香。
司遥垂下羽扇般睫毛,襟口微微敞开,一动不动。
但凡他是个正常男人,就不会无动于衷。
果然,他是正常男人,沉默几息,朝她伸出了手。
司遥屏息,心脏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腮红颊涩,冷不防鼻梁被人用力扫了下。
只见魏令嘉捻了捻指腹沾染的胭脂,不悦道:“好端端的,为何东施效颦?”
东施效颦?
司遥不意他竟在如许良辰媚景里发难,慌忙跪下:“奴……奴婢并非有意冒犯少夫人,而是,而是奴婢倾慕您,想替少夫人哄您开心。”她抬眸楚楚可怜望着他,发出无声地邀请,允许他在此刻对自己做任何事。
魏令嘉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垂着眼淡淡打量她:“僭越主子乃大不敬,况且你这样也不好看。”
司遥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绿萼田庄你已冒犯她一次,如今又冒犯一次,再来一次我可就不容你了。”魏令嘉的声音低沉又透骨寒凉,目中温柔之色未达眼底,令人望之生怯。
司遥眼眶酸胀,涌上泪意,身子一软跪了下去,叩首告罪。林施微与谢楚嫣在他心中竟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