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令嘉可能察觉不出她与谢楚嫣的明争暗斗,却能无比敏锐地发觉她对林施微的敌意。
他允她自诩与众不同,却绝不许她挑战女主人的权威。
两次冒犯清楚地知悉了魏令嘉的底线,却也把事情搞砸了。
司遥明白惹了他厌恶,心头那点绮思幻想瞬间消失殆尽。
魏令嘉嘴角牵起一抹冷笑,甩袖离开。
望着他俊逸背影,那一刻她多想起身冲过去抱住他,求他要了自己,却又畏惧他的力量与冷酷。若他不愿,一切只会适得其反。
司遥又悔又恨。
“我想把身与心全交予你,真正效命于你,可是你不要啊……”司遥抹了把泪,漠然起身,笑了笑。
云吉想在小雪前离开京师的计划发生了一点变故。
倒不是太太舍不得他离开,他本就是自由身,因为感怀林大人恩德才留在京师,如今借口回老家一趟,魏阅音不疑有他,虽多有不舍却也四处为他打点,十分周全。
魏阅音听云吉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过个一年半载还会回来,自然更加高兴。家里多一个知根知底,又曾是老爷身边的人,总归令她安心。
未曾想人算不如天算,京师进来容易出来难,先前出城的路引暂时作废!
一切源于今年秋狩之祸,据说已经抓了好些逆贼,却有两个漏网之鱼跑了,尔后京中遍布锦衣卫,风声鹤唳。
云吉在外面溜达两日,发觉情况比想象中还严峻,连大名鼎鼎的国舅都被连降两个品级。
他倒也识得两名黑市作奸犯科之辈,从前弄张假路引问题不大,现如今出多少银钱也无人敢接。
“要不你再等等,年后风声松一松再回老家?”魏阅音建议。在她看来,云吉老家那边也没甚亲人,还不如留在京师过年。
云吉摇了摇头,无法详细解释,大小姐不在乎脸上有疤了,说想过他那样无拘无束的日子。
魏令嘉剿灭地宫,再无追杀困扰云吉,如今他确实无拘无束。山野里长大,恰似蒲公英,落在哪里便能在哪里扎根。
但自由的代价是粗茶淡饭,衣食住行全部自理。
大小姐觉得没问题。虽说习惯了人伺候,她也针黹女红下厨做饭,无一不精。
此前贪恋富贵,如今没了容貌也没了负担,反而不那么看重权势富贵了,却愈发地害怕生孩子。
然不生则德不配位,唯有想个法子退位让贤,和离行不通,魏令嘉的婚姻岂能儿戏,唯有她“死”一下,彼此都能接受。
云吉虽讨厌魏令嘉,却也不得不据实相劝林施微:一旦离开等同再无回到原地可能,锦衣玉食不复存在。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在太太跟前尽孝,至少得一年后才能回京师与她老人家相认。
“我知道,既做了选择也便做好迎接伴随选择而生的辛苦,世间本就没有两头都占的好事儿。”林施微淡然道。只到底亏欠魏令嘉颇多,她发了宏愿下辈子当他家牛马耕地还债。
反正这辈子先任性一回。
以上是离京前林施微与云吉的密谋。
这俩人不仅擅长异想天开,胆量也惊世骇俗。也可能是完全不了解魏令嘉有多可怕。冷彤连续多日盯着二人“交流”,险些忍不住提醒手语又不是没地方学,况且她早在嘉少爷的督促下学了一年。
如此当面密谋,她想装瞎都没法装呀,只能硬着头皮出卖了。
林施微与云吉对此一无所知。
其实大周并无几人通晓手语,当年林知川机缘巧合习得,才教了林施微与云吉。冷彤能学会万分不易,乃魏令嘉有意为之,倒也怨不得林云二人“轻敌”。
也不知魏令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除了命冷彤紧盯林施微,以防其耽搁针疗,竟是一丁点儿也不着急。
许是太忙了?毕竟光是通政司的一堆事已快使他无暇分身,圣上这边又要面子,急需自己人打扫干净前太子留下的烂摊子。
这日针疗结束,林施微在望山苑附近踟蹰不前,算算日子云吉也该出现了,难不成遇到什么困难?
“少夫人想看风景的话不若回去添几件衣裳再出来也不迟。”冷彤提醒道。
林施微哪里还有心情看风景,只好打道回府。
回舍馆要经过一段路,恰好处于白鹤书院内,但因布局巧妙,此路主通特殊的五座舍馆,包含林施微下榻的,以及闻山长的,故而每日行走其间并不会遇上书院其余师生。
却不料会撞上“熟人”。
“林施微!”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尖锐。
林施微转身望向来源,崔芙正一脸不可置信走过来。
“你,果然是林施微!”哪怕隔着面纱崔芙都将人认了出来,立时不悦,瞪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冷彤懒懒道:“这不劳您操心了。”
放肆!崔芙没想到被婢女顶嘴,娇蛮脾气顿时上来,柳眉倒竖:“主子讲话你插什么嘴!”
“我家主子都没说话,要你管!”冷彤模仿她的语气,叉着腰。
“你,你刁奴!”崔芙双颊因薄愠染上绯红。
当崔芙与冷彤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之际,林施微不动声色瞥了眼魏令屿。
他立在崔芙身旁,一脸复杂。
此刻也在看着她,目光幽深。
林施微心思活络,这俩缘何一起出现在此?观崔芙反应,并不知她受伤一事,可见魏令屿并未透露什么。
种种疑惑与意外,一时理不清。
她无心纠缠,打算就此别过,崔芙却不依不饶,挡住去路,似笑非笑道:“你莫不是托了嘉表哥关系过来探望谢老先生的,挤不进的圈子硬是被你挤进来了,手段确实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