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严煜寡淡的,充满了不耐的声音:“不是在你手里么?”
轰隆一声巨响,江子珩浑身一颤,蹭地一下坐起身,在桌角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煞白的脸色。
雨水在窗户上唰唰流坠,他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片刻,终于勉强缓过神来。
屋内寂静一片,江子珩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砰砰心跳声,嗓子眼也一下一下地跳动,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起身去开窗户。
雨点夹着风吹进来,江子珩深吸一口气,过往种种又在眼前的雨幕里浮现出来。
他撩了把头发,风吹过额角细密的薄汗,江子珩猛地打了个寒颤,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跟走马灯似的。”他自言自语一样地做了个评价,关窗户转回身,正准备收拾东西,冷不丁瞥见门口站了个黑黑的人影。
“我靠,”江子珩吓了个半死,后背贴在玻璃上,战战兢兢地问,“谁啊?”
“我,”那人往前走了一步,轻轻咳了一声,“大半夜的还不睡觉。”
江子珩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跌坐在椅子上,喘着气说:“爸,您大半夜的出来溜达什么啊。”
“我有病啊大半夜出来遛弯,”江奕走进来,坐在他的床侧,“我是听你这边儿有动静才过来的,怎么回事儿?”
江子珩靠在椅背上,微弱灯光映着他的脸庞,增添了一份诡异的颓靡。
“没事,”他轻轻抽气,平复飞快的心跳,“睡不着,起来吹会儿风。”
桌角的小台灯只够照亮江子珩跟前的一小块地方,他抬眼看过去,虽然眼前漆黑一片,但他觉得自己在黑暗里对上了江奕的视线。
“……爸?”江子珩轻轻唤他,“您怎么了?”
“那是什么,”江奕扯了扯身上的外套,声音轻飘飘的,“怎么还怀旧起来了?”
“什么?”江子珩愣了一下,低头扫过桌面,一个日记本被摊平摆在桌上,在本子的左上角,一个瘦长的立方体藏在阴影之中。
他掩饰什么似的顿了顿,左手悄悄滑过去握住印章,镇定转头道:“碰巧翻到了,顺便看一看。”
江奕没说话,屋内落针可闻,寂静半晌后,他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叹道:“这本子我记得,你高二的时候送我的生日礼物,后来你高三过生日,我又给送回去了。”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他们父子两个能绕出一段相声来。但现在……江子珩捏紧了印章收回手,挤出一个颇为勉强的笑容:“就是那个,质量还挺好的。”
江奕咳了一声,又陷入沉默里。
“是不是他啊,”风夹着雨水狠狠拍在窗户上,几乎要掩盖住江奕微微颤抖的声音,“严煜。”
雨下了一夜都没停,江子珩深吸一口气,带着满身潮气进了公司。
大概是阴天的缘故,前台的两个小姑娘也有点没精神,跟他有气无力地打招呼:“老板早上好。”
江子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走过去,浑浑噩噩点头:“早上好。”
办公室的窗户捱了一条细缝,雨后清新的空气从缝隙里溢进来,屋内隐约泛起细微的凉意。
江子珩瘫坐在椅子里,眼皮沉的厉害,脑子却活跃的很,昏昏沉沉,就是无法安心入睡。
他叹了口气,强撑着精神坐起来,伸长胳膊去够桌上的鼠标。
落地窗明净透亮,能看到细密的雨丝浮在空气中,牛毛般斜斜地向下落。
随手搁在旁边的手机又闪烁起来。
江子珩迟钝地拿起来,看清名字的时候眯了眯眼,清了嗓子接起来:“喂,于总早啊。”
猫
“早啊。”于璟声音轻快,笑意盈盈地说,“昨天走的也太突然了,我们总共都没说几句话,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吃饭?”江子珩停顿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停的莫名其妙,他按了按脑袋,说:“于总应该挺忙的吧,不用特意抽时间的。”
“我还好,不怎么忙,”于璟的声音裹着电流的滋滋声温和地响起来,“昨天你走了会长也走了,剩我和一群中年叔叔吃饭,真够没意思的。”
“中年叔叔?”江子珩没忍住笑出声,自己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你这点评也太犀利了。”
“是吗?我是写实派吧。”于璟很配合地笑了下,重新拉回话题,“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出来吃个饭吧,我们还没好好聊过天呢,总该有个交朋友的仪式感。”
“嗯……”江子珩脑袋越来越沉,有点神志不清地哼哼着说,“也行吧,你定吧,我没什么事儿,都可以。”
“好,”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于璟才说:“就我们两个人吧,你地址发我,到时候我去接你。”
“哦。”江子珩闭着眼,整个人昏昏欲睡,太阳穴还一阵阵地刺痛,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半晌才回应道:“我一会儿发你,你快去忙吧。”
他有点想睡觉了。
“好,”于璟那边传来哗啦啦的翻书声,声音格外清亮,“回头见。”
撂下电话,江子珩脑子混沌一片,跟不会转弯儿了似的,他埋头趴在桌上,刚眯了不到十分钟,办公室的玻璃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
小姑娘穿着低跟鞋噔噔噔地走进来,一直走到他办公桌跟前,才开口说:“老板,外面有快件需要你签收。”
江子珩眉心猛跳,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什么东西?”
“一捧……”小姑娘声音低下去,斟酌着语气说,“雏菊花。”
虽然早有预感,江子珩还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鸡皮疙瘩爬了满身。他烦躁地摸了把头发,冷声道:“直接扔掉。”